第一章
作者:
春暮寄晚江 更新:2025-02-25 16:30 字数:3405
宋寒云将我丢给四皇子那日,蟒纹靴碾着我手指笑道:「四哥,这贱婢连哭都像在勾人。」
前世我蜷在血泊里,看宋煜被割喉,宋寒云踩碎我爹娘眼珠:「乱葬岗的乌鸦,最喜吃活人舌头。」
再睁眼时,蒸笼白雾模糊了视线:「姑娘,香云糕可还有?我母亲爱吃。」
熟悉的嗓音刺破晨雾,我低头揉面,指甲掐进掌心——
是宋煜。活着的宋煜。
这一世,我要宋寒云的皇椅变焚尸炉,血债皆用血偿。
1
宋寒云登基那日,大赦天下的诏书盖不住四皇子府的腥气。
我在青石板上揉着桂花糕,指尖沾满糖霜,耳畔忽地炸开铁链拖地的声响。
「四哥,你惦念的白悠悠,连揉面都像在勾人魂魄呢。」宋寒云的蟒纹靴碾过我手指,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宋煜被铁链锁在刑架上,白衣浸透血痕,却冲着宋寒云轻笑:「八弟连个婢女都要抢,倒比小时候更没长进。」
「抢?」宋寒云忽然掐住我咽喉,玉扳指上的红宝石抵住我跳动的脉搏。我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混着桂花糕的香甜,直往鼻子里钻。
宋寒云突然捏碎琉璃盏,碎渣扎进他掌心:「四哥总说让着弟弟,可那年父皇让你挑生辰礼,你偏要选那支狼毫笔。”
血珠顺着他腕骨滴落在地:“明明我先碰到笔杆的!凭什么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该是你的?」
我盯着他衣襟下若隐若现的狼头刺青——那是北疆战俘的标记。
昭妃当年为固宠,娴贵人迫不得已将八岁皇子送去敌营为质三月,归来时他怀里总揣着半块带血的饴糖。
侍卫捧来染血的绸布,昭太后的头颅滚到宋煜脚边。
发髻间那支累丝金凤钗,正插在她怒睁的眼眶里。
「母后!」宋煜喉间迸出野兽般的低吼,锁链铮鸣如鬼哭。
我盯着那支金钗——前世宋寒云将它刺入我掌心时曾说:「四哥的母后,四哥的女人,都该是我的玩物。」
寒光闪过,宋煜的喉间喷出温热的血,溅在我眼睫上像滚烫的胭脂。
宋寒云用我的裙角擦拭短刀:「拖去乱葬岗前,让兄弟们尽兴。」
我拽住他的衣角:「八殿下,不,皇上,奴才的爹娘呢?他们怎么样了?」
听见他轻飘飘一句:「你爹娘?昨日护城河漂着的两具浮尸,眼珠倒是适合嵌扳指。」
2
两年前,我还在京都街头卖桂花糕,甜腻的香气能勾住整条朱雀街的魂。
那日宋煜扮作富家公子,腰间坠着昭妃亲手缝制的钱袋。
「姑娘,香云糕可还有?」他嗓音清润,指尖拂过蒸笼边的水雾。
我递上糕点时,他袖口扫过我的手背,温度像初春的雪。
当晚,我便被铁链锁进八皇子府。
看见爹娘跪在青石板上砰砰磕头,染得满庭桂花都泛腥气,血顺着青砖缝蜿蜒成蛇:「求殿下开恩!小女不懂规矩……」
宋寒云的侍卫一脚踹断阿爹的肋骨:「贱民也配求情?能伺候殿下,是你家祖坟冒青烟!」
他捏住我下巴,玉扳指上的红宝石硌得生疼:「四哥多看你一眼,你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蟒纹袖口扫过案几,桂花糕碎了一地:「从今日起,你改名为白悠悠。好好替本王盯着四哥。」
他忽然掐住我脖颈,气息喷在耳畔:「若敢背叛,你爹娘的眼珠,泡在酒坛里倒是莹润。」
那一夜,我像块破布被撕碎。
四皇子府收我那天,宋寒云亲自执笔描眉。羊毫蘸着朱砂划过伤痕时,他忽然咬住我耳垂:「这身伤疤可要仔细露给四哥看,他最怜惜被风雨打碎的花。」
那夜,我在铜镜前解开衣带。锁骨下鞭痕狰狞如蜈蚣,那是宋寒云 “教导”时留下的——「四哥最爱冰肌玉骨,你得多些伤痕才惹人怜。」
宋寒云在榻边把玩染血的玉扳指,哼着他最爱的江南小调。
后来我进了四王府,成了宋煜第一个近身侍女。
铜镜里映出宋寒云猩红的眼:「你这张脸这身手艺真不一般,倒是能把四哥和昭妃哄得团团转。四哥待你倒真不同,连玉佩都赏了你。」
我跪地磕头:「奴才不敢,奴才是八皇子的人,不敢有别的心思。」
指尖抚过腰腹刀疤时,窗外忽地传来玉簪花簌簌声。
只有我知道,宋煜是真的对我动了心。
前世宋煜总在花下为我篦发,竹篦断齿勾住我青丝:「疼么?」他问得小心翼翼。
会在桂花树下看我做糕点,眼神温柔得像要化开:「悠悠,待我护得住你时,定三书六礼迎你过门。」
3
再睁眼时,我重生在香云糕摊前。
「姑娘,这香云糕可还有?」宋煜执伞而立,钱袋上的并蒂莲沾了雨珠。
我死死攥住蒸笼边沿,指尖几乎掐进木缝,摇了摇头。
这一世,只要我不入局,我就可以独善其身,护我家人万全。
他见我不理,只好作罢说句:「莫不是聋女?」
晚上回家却发现了宋煜的钱袋,想来是他把我当做了聋女。那钱袋的花纹便是四皇子母后昭妃全京城独一份的绣法。
就在此时,有人破门而入,转眼间就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八皇子要见你。」
宋寒云斜倚软轿,玉扳指映着月光:「四哥的钱袋,怎会在你这种贱奴手里?」
他指尖挑开我衣襟:「莫不是用这身子换的?」
「殿下明鉴,奴才不认识四皇子。」
「哦?那说来有趣?你与四哥素不相识,他便把钱袋赠与你?莫不是你要说,四哥想买你的糕点,把钱袋忘在这的?」
「只求殿下放过我阿爹阿娘。奴才愿为殿下分忧,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既然结局已定,不如翻手为云。
「你倒是很明智,叫什么名字?」
「沈芝芝。」
宋寒云将我锁进王学师的学堂时,窗棂外的光被厚重的竹帘割成碎片。
书架上堆满《权术论》《帝王策》,泛黄的纸页间渗出腐木味。我抚过书脊上暗红的批注——是宋寒云的字迹,每一笔都像刀刻。
「学不会四哥的喜好,便去乱葬岗陪你爹娘。」他丢下这句话,锁门声震落梁上积灰。
一个月里,我嚼着冷硬的馒头,背下宋煜爱喝的茶、忌口的花蜜,甚至他翻书时惯用左手小指抵页脚的细节。
宋寒云验收那日,指尖划过我颈侧淤青:「四哥若不要你,这刀尖就会从你喉管穿过去。」
「听闻昭妃爱香云糕,这是八弟特意寻的女匠。」宋寒云笑得温润,袖中暗藏的匕首却抵住我后腰。
宋煜倚在紫檀榻上,目光如淬毒的针:「母后近来独爱莲花糕,这女匠还是退下吧。」
我浑身发冷——前世他分明收下了我,还问「家中父母可安好」。
除非……他也重生了。
宋寒云掐住我腕骨:「四哥菩萨心肠,收个奴才罢了。」
我顺势跪下磕头:「求殿下给奴才一个机会。」
「也好。」他垂眸:「我身边缺个试毒的。」
三日后,我端着一碟玉露糕走近梨树下沏茶的宋煜。
他执壶的手蓦地一颤,碧色茶汤泼湿了袖口:「这糕点…叫什么?」
「玉露糕。」我轻声念:「金风玉露一相逢。」
茶盏“当啷”坠地。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眼底猩红翻涌:「白悠悠?」
我挣开他的手,露出腕间狰狞鞭痕:「殿下认错人了,奴才是沈芝芝。」
暴雨忽至,他扳过我肩膀,指尖发颤:「乱葬岗的…吵得你睡不安稳吧?」
雨帘中,我们浑身湿透,像两具从坟墓里爬出的尸。
他忽然低笑:「芝芝,你手艺退步了。」
4
几日后便是皇家狩猎日,当今圣上最喜好狩猎。
皇上身骑骏马手持金弓,率先冲入林中,拉弓射箭,只听“嗖”的一声,雄鹿应声而倒,金雕翎箭破空之声惊起寒鸦,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众人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喝彩声。
禁军统领的赤兔马踏碎溪涧薄冰,声如洪钟:「陛下神威!是头通体雪白的雄鹿!」
就在众人还在为之前的猎物欢呼雀跃时,一只猛虎突然从树丛中窜出,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见状纷纷后退,生怕成为猛虎的下一个目标。
「护驾——」禁军的呼喊被利箭破空声截断。
宋寒云玄色骑装上的蟠龙暗纹在疾驰中泛着血光。我瞧见他唇角扬起一抹癫狂的笑,箭尾雕翎擦过虎目时,那畜生竟似被钉住般僵在原地。
“噗!”
箭矢贯喉的闷响混着骨裂声传来,虎尸轰然倒地,血沫溅上龙旗的瞬间,钦天监监正手中罗盘“当啷”坠地。
宋寒云一箭贯穿猛虎咽喉,血溅在明黄龙旗上。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蟒纹护腕浸在血泊里他跪地高呼:「儿臣愿为父皇猎尽天下凶顽。」
皇帝抚须的手顿了顿,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弓梢。
我抬眼偷觑,他浑浊的瞳孔里映着虎尸额间金纹,那本该象征祥瑞的图腾,此刻正随鲜血凝固成狰狞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