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
小弽 更新:2025-02-22 11:11 字数:2550
我是宠冠盛京的长公主。
三年前下江南游历,碰巧救了个跳河自尽的乞子。
乞子样貌矜贵,又写的一手好字。
我心疼他身世悲惨。
先自散千金供他考取功名,又三跪太和殿求皇帝赐他世子名号。
一时间,世人皆叹玩物丧志的长公主为穷书生浪子回头。
殊不知乞子考上功名的第一件事,便是敲登闻鼓,寻他失散多年的青梅。
1
晨曦初露,我端坐窗边,细细对着铜镜点上胭脂。
侍女春儿将几月前便准备好的锦盒放置桌案,恭敬垂眉。
「殿下有心了,萧状元看见这个一定会很开心。」
我双颊绯红地低下头,小心翼翼抚摸着锦盒表面的金丝纹样。
三年坎坷磋磨,如今,终于到头了。
我陪着萧容,从县衙小吏到世子加身。
从默默无闻到功成名就。
中间无数皇亲贵胄们挑拨生事,可依旧动摇不了我为萧容的义无反顾。
而今日,便是新科状元登殿觐见的好时候。
说不定萧容要求父皇为我们赐婚呢。
一想到这,我涂口脂的手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晨风将皇城外的登闻鼓声送入耳边。
我不禁皱了皱眉。
没过半晌,宫人脚步匆匆,却因慌乱险些绊倒。
「殿……殿下,大事不好了!萧状元方才击鼓长鸣,这会正跪在太和殿和皇上对峙呢!」
我心下一惊。
这才刚当上状元郎就迫不及待为民平反,萧容还真是立功心切。
手中的口脂被我随意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春儿见状急忙为我套上狐裘,飞快起驾。
太和殿中气氛僵持,紧绷如弦。
往日温煦和善的父皇,正背靠金龙宝座,脸上蒙着一抹愁云。
「父皇,无论萧郎做错什么,您都不要……」
我刚踏进殿门,便直直跪下为萧容讲情。
话音未落,萧容朝地上狠狠一磕。
墨色的眸底,涌现出我难以理解的猛烈颤动。
「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垂怜,寻臣失散多年的青梅故交。」
2
此话一出,我像是被人抽走脊髓,膛目结舌般瘫跪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
昔日携手相扶持的男郎,今朝四目相望,却似隔了千山万水。
「萧郎,你……你胡诌什么呢,你哪有什么青梅故友,这几年你身边的女子,不就只有我一人吗?」
我脸色凝重,连说话间的语气都在止不住发抖。
可萧容一贯风流倜傥的那双眼,却好似完全沉寂了。
他在等父皇的圣诺。
而我却在等负心人的解释。
父皇轻叹了口气,并未回答萧容的请求,反倒望向满脸无措的我。
「月儿,你已及笄三年,如今也是该成亲嫁人了吧。」
我失神的望向萧容。
他面色无波,手仍旧放在胸前作辑。
这一刻我便明白,他不会娶我了。
他脑子里如今念的,也就只有那闻所未闻的青梅。
我连父皇的话都未回复,转身提起裙摆,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场闹剧终以沉默结束。
待萧容出了殿门,我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你为何只字不提娶我一事?」
谁知,面前的男子如同变了个人,他微微一顿,眸光阴冷。
「长公主怕是记错了,微臣何时提过娶你?」
「三年前西湖边,上月科考前,还有昨夜桂树下。」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萧容这才故作沉思,忽地恍然大悟,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要将我吞噬。
「玩笑话而已,长公主怎能当真?」
「微臣感激公主三年来的呕心栽培,待日后微臣飞黄腾达,定要备好黄金万两亲自登府拜谢!」
我瞧着他玩味的神情,脸色瞬间气的涨红,掐住他衣袖的手愈发收紧。
「本宫乃皇上膝下唯一女儿。三年来为了你能顺利入仕,自散千金供你考取功名,三跪太和殿求父皇赐你世子名号,又无数次垂帘旁听政事,为了扫清你封官后的障碍不惜自降身份与宰相大吵,甚至还在民间以你的名义兴修祠堂祭拜先祖!」
「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本宫据理力争,你还真以为自己肚子里那二两墨水能比天高!」
说着,我从春儿手中夺过为他高中准备的锦盒,毫不犹豫砸向他的脑袋。
锦盒中装着我向国子监太傅苦苦求了三月才要来的簪花仕女图。
只因萧容曾一睹画作,而后常念念不忘。
本以为这仕女身着华服,是与我有几分相像,这才引得萧容朝思暮想。
原来是因着里边的仕女和他青梅如出一辙。
萧容被砸了脑袋,面色幽沉,眼中竟多了些不悦。
他向来不敢对我动怒,被这么一打,头一次连臣礼都不顾,兀自与我擦肩而过。
好,好极了。
我瞥了眼摔坏的锦盒,正要附身去捡,忽地想起什么,勾手唤来春儿。
「你拿着这画去找父皇,就跟他说,本宫要另寻夫君,若父皇觅得贤婿,就把此画赠与。」
春儿应声拿走画卷。
我盯着萧容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3
这几日父皇下了册封旨意。
听闻萧容,只被赐了个从六品翰林院典薄。
堂堂状元郎,居然和探花一个职位。
朝堂官员接连惊诧不已,私下纷纷忍不住揣测圣意。
谁人不知萧状元与长公主伉俪情深,皇上无论如何都会看在我的面子给他封个五品以上。
指不定萧状元未来便是驸马爷。
所有人都以为我要因此事闹到父皇面前时,我偏偏放出和萧容分襟的消息。
从前他总自视清高,对人情世故方面嗤之以鼻。
状元郎靠的可不单单是聪明才智,更有后家为其谋划铺路。
萧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乞子,怎么可能争得过权贵世袭。
刚巧父皇今日设琼林宴,邀请朝中诸多大臣。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这座屹立不倒的大山,谁还会高看他一眼。
「把本宫从前最爱穿的紫红霞帔拿来。」
我侧卧在软榻上,张罗着宫人们为我梳洗打扮。
纵然缘尽,亦当以妆容自持,不失风雅之姿。
打整了好一会,我才姗姗落座琼林宴。
萧容和其他几位新晋学子齐站林苑门口,见我来了,原打算上前攀谈的官员都纷纷避开他,冲我讪讪搭笑。
「穿的如此艳丽,长公主的眼光还是如此俗气。」
「这和楚馆那些个卖身唱曲的勾栏女子,有何区别?」
我瞥了眼萧容。
他穿了身墨绿长袍,姿态自如。
仿佛刚才那两句讥讽的话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
我攥紧拳头,不想自己在此等场合失了颜面,还是没有搭理他。
与旁人不同,往常的宴席,我身边都是萧容作陪。
只是如今,我们分道扬镳,连独自喝酒都显得有些落寞。
身侧却有细细的闲言碎语袭来,声音不大,可有意让我听见。
「长公主如此身骄肉贵,今儿个还不是自己饮酒。」
京城的贵女们抬起零落水袖,捂面轻笑。
「是啊,长公主选错了人,要是当年选了林探花,皇上无论如何都会为她赐婚,谁知道那萧状元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时间,女子们娇俏的笑声此起彼伏。
纵使荣华富贵一生,也不过是大梦一场。
我与萧容不清不楚的三年,春花秋月,了不尽,回不去。
嘭。
我狠狠将手中酒盏一放。
桂花酿洒了满手。
贵女们被吓了一跳,也都不敢再言语。
父皇敲了敲杯盏,准备开席作宴。
「萧卿,你年轻有为,朝中甚少有你这样不凡的才子。」
「上次你跟朕提到那位青梅故交,朕已经派人找到了。好巧不巧,那姑娘正是此次科举许榜眼的妹妹,许芸笙。」
说罢,宴席外翩然走进一位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