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作者:
焦糖 更新:2024-06-25 20:56 字数:5589
死后,我终于体验了一次成名的滋味。
冲到热搜第一,上了报纸头版。
嗯,好歹是碎尸烹骨案的受害女主。
这点热度,该有的。
可惜,我成了魂魄,没法享受这成名的「烦恼」了。
再睁眼,我回到了22岁。
那个杀人凶手半跪在我面前:
「小溪,嫁给我好吗?」
01
魂魄原来也会心痛的。
而且,是锥心的刺痛。
死后,我四处飘荡,眼睁睁看着一切「后续」发生。
看着我的身体被锋利的电锯分切。
看着我的颅骨被丢进滚烫的锅里熬煮。
看着我鲜红的血在地板上朝四面八方肆意流淌。
死无全尸。
如此晦气的词,竟成了我的人生大结局。
整个过程中,那三个杀人凶手脸上没出现过任何一丝不忍。
我的前夫,刘峰。
他的哥哥,刘洋。
还有我的前婆婆,陈玉珍。
陈玉珍坐在轮椅上淡定地指挥。
两兄弟则默契地配合着。
他们充分利用各种提前准备好的工具,迅速将我的尸体清理干净。
第二天,警察终于出现。
那些还未来得及扔的骨头被塞到了出租房里发锈的铁床下。
幸好,还是被发现了。
坏人被抓。
新闻也爆出来了,并迅速升至热榜第一。
派出所门口,另一个当事人被媒体围堵。
我的老公,顾子毅。
他双眼凹陷,两眼无光,努力强撑着在回答记者的提问。
刚才在派出所,他躲在楼梯角落,捂着脸低声痛哭。
我飘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
心像被无数根细丝拉扯般,又密密麻麻地痛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顾子毅哭。
这个说可以给我钱,但逼着我和刘峰离婚、和他结婚的人。
我恨他。
但没想到,死后为我哭的人却是他。
我真是……错得离谱。
我又飘到了顾家的别墅。
我和前夫刘峰的女儿彤彤,在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要找妈妈。
我可怜的孩子。
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再不能陪着你长大了……
没多久,我的婆婆吴明珠开车赶回别墅。
她步伐仓促地进屋,将哭闹的彤彤紧紧抱在怀里,一边轻声哄着孩子,一边默默抹眼泪。
是当初极力反对顾子毅娶我的婆婆啊。
是总冷脸对我的婆婆啊。
最后,却是她主动赶帮我照顾我和前夫的孩子。
而且,她还在为我抹泪。
我有种想惊叫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当作亲人的人,最后成了杀害我的人。
而我当作仇人的人,最后却在为我流泪。
老天爷,到底为什么……
02
再睁眼,我回到了22岁。
大学毕业这一年。
操场上,一群群学生聚在一起,开心地拍着毕业纪念照。
我麻木地站在其中,任凭舍友拉着我左右移动。
然后,对着镜头艰难地挤出笑脸。
杀人凶手刘峰出现了。
他抱着一束红玫瑰,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一脸诚恳地蹲跪在我面前:
「小溪,嫁给我好吗?」
看热闹的学生们开始大叫:
「嫁给他!嫁给她!」
我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心里的愤怒在疯狂叫嚣。
好像到了再不释放下,就会在身体里爆炸的程度。
「啪!」
我咬紧牙关,朝刘峰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止住。
刘峰呆呆看着我:
「小溪……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夺过他手里鲜红的玫瑰花,丢在地上使劲踩了几脚,发疯大吼:
「你当我是什么?!戒指都没一个,抱着束花就想来求婚,我就只值一束破花?」
「我......结婚戒指等以后挣钱了我再补给你行吗?你说过不在乎这些的,所以我就.......」
我在心里冷笑。
所以,就随心所欲地折磨我,是吧?
我真想再大骂句:
「赶紧去死吧你!」
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握紧拳头,提醒自己不能冲动。
还在学校,看着的也都是学生。
这不是个可以任性的场合。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乎了。等准备好戒指再说吧。」
说完,我转身,在众多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快步离开了操场。
我上一世的悲剧,就是从今天开始的。
刘峰拿着一束花,就好意思来求婚。
而我,竟也开心感动地同意了。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03
刘峰的短信和电话不断进来。
我心烦得直接关了机。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我需要先给自己时间缓一下。
心里的愤怒,得先压下去。
我现在心里有满满的冲动。
想报仇。
想拿上一把刀,直接奔去他面前,将刀往他心脏处径直插进去。
但不能的。
那样的话,我自己也毁了。
能重来,我该好好珍惜才对。
我收拾好宿舍的行李,打车到了新租的单身公寓。
很小的一个通间公寓,但也够了。
至少,是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上一世,我毕业前就通过校招签约了一家国企。
算是很不错的去处。
但因为答应了刘峰的求婚,我把那个工作放弃了。
两人没办什么婚礼,就去领了个证。
然后,我直接把宿舍的行李搬进了他们一家租的三居室的老小区房。
哥哥刘洋开货车的。
刘峰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跟着刘洋出去跑车了。
留下坐轮椅的陈玉珍一人在家。
作为儿媳妇的我,不得不担起照顾婆婆的责任来。
由此,我的生活也完全局限在了那间老房子里。
一边在网上接些写作的兼职,一边做着家庭保姆的工作。
彤彤出生后,又多了个带孩子的任务。
我完全没有了自己。
这一世,我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了。
04
但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三天后,我从超市往回走。
刚到小区门口,远远就看到了刘峰,手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我蹙起眉心。
又来了。
果然,他直直向我走来,不顾小区进出的人,再次要蹲跪在我面前。
我及时拉住他,低声吼道:
「能别丢人现眼了吗?」
「哦.....那等去你房间了我再求?」
刘峰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看着那张脸,愤恨又开始在胸腔里汹涌。
谁能想到,这个性格软弱,平日总是对我百依百顺的男友,最后杀人的时候可以如此残忍又冷静呢?
人不可貌相。
果然如此。
路人好奇的目光开始投来。
我收敛起思绪,心烦地说:
「先进去吧。」
05
刘峰跟在我身后进了房间。
关上门,他迫不及待地半跪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递到我面前:
「小溪,我……准备了个金戒,希望你不要嫌弃……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实在困难,这个戒指都是我妈把她存的钱给我,让我去买的......」
我扯了扯嘴角。
开始哭穷了。
虽然穷,但还想不花钱地娶媳妇。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刘峰,怎么样才能让你死心?」
我面无表情地问。
「啊?」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可是……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
说着,刘峰抬起自己没了小拇指的左手,声音里都是委屈:
「是因为这个吗?你说不在意,但还是又嫌弃我了是不是?」
老把戏又来了。
我狠掐着手心,才强压住心里的怒火。
那个没了的小拇指,慢慢成了刘峰的武器。
但凡他想求我什么,只要抬起那只手,我就会心软,就会认输。
因为,我总觉得,是我欠他的债。
他也觉得,我欠他的。
甚至他们一家母子三人,都觉得是我欠他们的。
所以......
我上一世悲剧的源头,或许就是从这个小拇指开始的吧。
重来一世,我不要再让自己被它捆绑住了。
我走去橱柜旁,取出新买的菜刀,将刀放在餐桌上,也将左手伸开放了上去:
「来吧,我把我的小拇指还你,我们好两清。」
我冷冷说。
刘峰慌了起来:
「小溪.....我......不是那个意思......」
「砍不坎?
「你别这样......我……」
「不敢是吧?好,那我来帮你砍!」
我心烦地打断了他。
我受够了再和他做无谓的纠缠。
报仇前,得先做个了断了。
我右手拿起刀,将左手小拇指又往外撑开了些,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狠狠朝自己的小拇指砍去。
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
鲜红的血瞬间往外喷涌。
而那根被砍断的小拇指,面目狰狞地滚落在一旁。
「你在干什么?!」
刘峰震惊地看着我,失声大叫。
我艰难地扯起一个笑:
「这下,可以两清了吧?」
痛感太强烈,我的头开始眩晕起来。
几秒后,我摇晃着向后跌倒,彻底失去了知觉。
06
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传来。
我动了动左手小拇指,很痛。
但好像,还在。
「请问,我的小拇指......接回来了吗?」
我问在病床边帮我换输液瓶的护士。
护士叹了口气:
「接回来了。你也太猛了吧,自己砍自己,怎么下得了手?」
我尴尬地笑了笑:
「接回来就好。」
我其实自己都佩服自己。
平日连杀鸡杀鱼都不敢,那一刻竟然能对自己下得了狠心。
但我也必须狠一点了。
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上一世,我一直纵容,一直妥协。
就是因为刘峰那根断了的小拇指。
我不先还回去的话,面对他们一家人,我会一直处在弱势,也会一直被拿捏。
然后,我其实也在赌。
赌刘峰不会放任我不管。
赌他肯定会尽快送我到医院。
赌我断了的小拇指,可以在有效时间内接回来的。
目前看来,赌赢了。
没过多久,刘峰拿着一叠单据进了病房。
「小溪,你醒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担心地看着我。
「嗯。」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了,听到没有?」
他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那双眼睛红肿,明显也是刚哭过的样子。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
我和刘峰之间,曾真实存在过爱情的吧?
所以当年我被那群小混混抓走后,他敢孤身一人来救我。
也因此,被砍了小拇指。
所以现在,他还会担心我,因为我而哭。
可为什么,后来就完全变样了呢……
07
刘峰还想继续在病房里守着。
我坚持,让他回去休息了。
不是心疼。
是心累。
看着他为我跑前跑后,我不得不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
「不要为他的表象所蒙骗,那是个杀人凶手。」
麻醉过后,小拇指切断处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我闭眼想睡会儿,却痛得根本睡不着。
睁眼想起身坐会儿时,我一下愣住了。
顾子毅站在病房门口,神情悲伤地看着我。
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脑海里翻涌的,都是我死后,他在楼梯角落捂脸痛哭的场景。
我一直不敢承认,我爱的人其实是他。
也一直不愿承认,他其实很爱我。
真是可悲。
顾子毅缓缓走到病床边,声音哑沉地开口:
「你砍小拇指还债的话,我是不是也得砍我的还你?」
我抽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强装平静:
「你没欠我什么,我自愿的。」
「那你为什么总觉得欠了刘峰什么?他也是自愿的。」
「是啊,我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
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我没能早点看透?
以至于让自己钻了牛角尖,一直没有底线地忍让,一直让自己为了还债而活。
08
那份债的源头,其实是顾子毅。
我和刘峰来自同一个县,是高中同学,又一起考上了同一个大学。
高二那年,顾子毅转学过来。
短暂地和我们做了段时间的同学。
他爸爸顾正德也是那个县的,年轻时孤身一人外出闯荡。
后来白手起家,创立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
但顾子毅转学来的时候,顾正德因车祸已经去世。
因为父亲的突然离世,顾子毅性格变得很孤僻。
那时,顾子毅的妈妈吴明珠不得不独自承担起公司的运营,没太多精力放在顾子毅身上。
她便将顾子毅转学来了我们的县城高中。
想给他换个环境放松下,也让顾子毅多陪陪爷爷奶奶。
顾子毅成了我的同桌。
但我们几乎没什么交流。
他不爱说话,我也不爱说话。
但慢慢地,我从周围同学的八卦中,听说了一些不算秘密的「秘密」。
顾子毅努力保持低调,不让司机接送自己上下学。
但县城里那些小混混还是知道了他家很有钱。
于是,开始经常在路上围堵殴打他,抢光他身上的钱。
顾子毅那个傻子也不反抗。
每次都默默挨打,默默交出钱。
他被打被抢的事,学校里很多学生都知道。
却没人敢声张。
那群混混很嚣张,有黑社会背景,大家都不敢惹。
可我实在看不惯。
心里气顾子毅太软弱。
也不想看他就这么被一直欺负。
那天放学后,我默默跟在顾子毅身后。
在他被打时,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悄悄躲在旁边用手机拍视频。
然后,拿着手机直接去派出所报案。
为了以防民警包庇那些小混混,我同时还把视频传到了网上。
结果,视频迅速上了热搜。
迫于舆论压力,那些混混很快被抓。
吴明珠知道后,让人给我送了一笔钱。
同时迅速帮顾子毅办理了转学,重新接回城里了。
混混们出来后,知道是我搞出的事,当然把帐都算在了我身上。
他们劫持了我,并叫嚣:
「让兄弟们都来排队,好好尝尝这胆子大的女学生是什么滋味!」
我当时已心如死灰。
想着如果他们敢侮辱我,就直接以命相搏。
死就死了。
但幸好,刘峰来救了我。
不幸的也是,刘峰救了我。
他孤身一人赶来。
当然不会是那群混混的对手。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那群混混狂笑着砍下了刘峰的小拇指。
当时的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幸好,警察赶来。
我们被救。
但刘峰的小拇指因为错过有效期,再无法接上。
他妈妈陈玉珍赶来,看着刘峰被砍断的小拇指,哭得昏天暗地,最终晕倒在地。
醒来后,陈玉珍中风瘫痪,下半辈子只能依靠轮椅生活。
哥哥刘洋只比刘峰大了一岁,那时是高三,在备战高考了。
因老公早早癌症去世,一直是陈玉珍一人打工供着两个孩子读书。
陈玉珍倒下后,刘洋自己做了决定,退学打工,赚钱让刘峰继续读书。
一家人的命运,因为那天的那个小拇指,都被改变了......
09
我回忆着过去,心里各种情绪混杂翻涌。
正是如此,我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放下吧,不是你的错。」
顾子毅叹了口气,沉声说:
「如果要还债的话,也该我来还。」
「顾子毅。」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鼻尖的酸涩喊他。
「嗯?」
「你给我200万,我嫁给你好不好?」
「你......」
顾子毅愣住了,眼神深邃地看着我。
我默默接受着他的注视。
我知道,他会的。
只是这次,换我主动提出来。
不变的,仍是我无耻地向他要钱。
上一世,就是因为赌博欠债,刘峰让我去求顾子毅。
顾子毅听完我的请求,淡淡点头:
「我给你200万。离开他,和我结婚吧。」
我当时多委屈啊。
觉得顾子毅怎么这么卑鄙无耻?
但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同意。
我不能再让事情继续那般发展下去了。
债主整日上门讨债,一家人被闹得不得安宁。
更重要的是,彤彤被吓得一看见生人就哭,性格越来越孤僻。
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
所以……
我接受了。
刘峰听完我的决定,垂头丧气地说着「我对不起你」之类的话。
但是,却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陈玉珍和刘洋自然也是如此。
表情沉重,却没说任何的「不」字。
当时的我还安慰自己,他们是我的家人。
为了他们做点牺牲,值得的。
事实证明,那些禽兽,一点都不值得。
顾子毅才值得。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顾子毅终于开口:
「这笔钱,是要给刘峰吗?」
「嗯。」
「为了刘峰,才要嫁给我?」
「不是,是我想嫁给你。可以吗?」
我眼巴巴看着他。
顾子毅紧抿着唇,眼里有暗涌流动。
最后,他神情郑重地点头:
「好,我给你200万,一个月后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