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安芮      更新:2025-03-07 12:56      字数:4751
       为了帮青梅竹马躲灭族之祸,我与他假意成婚三年。

       三年后,他劫难已过,我与他主动和离。

       然而当朝太子宋以恒,转头就顶着满朝文武的反对将我娶进门,

       新婚当夜,他让我站在殿外,听着他与太子妃榻上承欢。

       1

       冬天的夜晚总是带着一股刺到骨子里的冷冽。

       我穿着一袭鲜红的嫁衣,站在皑皑白雪中,听着殿内缠绵悱恻的欢好声,暗自垂下了眸子。

       今晚本是我的新婚之夜,而我本该在我的寝宫中,等着我的夫君将我的头帘掀开,共饮合卺酒。

       我知道,宋以恒是在故意折辱我。

       他始终对我曾经嫁与宁修远一事,耿耿在怀。

       如果不是宁修远亲族出了事,需要我背后的镇国将军府做依靠才能渡过难关,当今的太子妃便该是我。

       「等我打完这场仗回来,我便让父皇赐婚,娶你做妻。」

       「此后,永不娶任何妾室,我的后院今生只你一人。」

       是我负了他。

       在他出征的第三天,我便与宁修远匆匆定下了亲事。

       随后,班师回朝的他,向皇上求娶了内阁学士之女葛凝云。

       那个传说中与我容貌有八分相像的女子。

       直到一双云头靴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才将将回过神。

       「从今天起,你沈清,就是我太子府的妾。」

       听了这句话,我脑中依稀浮现我爹爹痛心的脸。

       按照我的家室,即使成过一次婚,但是想要找个名门子弟做正妻之位,却也不难。

       所以当宋以恒向皇上求娶我做妾的时候,爹爹跟我说,「放心,圣上说这件事情看我们意愿,如若我们不肯,他不会强行赐婚。」

       可我跟爹爹说,我非宋以恒不嫁,即便做妾。

       那是我第一次跪在爹爹面前,决意无悔。

       2

       我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从小锦衣玉食,仆从环绕。

       光是服侍我起床的,就得四个丫鬟,分别为我穿衣束发上妆按摩。

       而现在,我的屋内只有一个叫小绿的丫鬟,她说太子派她来照顾我日后的饮食起居。

       新入府第一天,按照规矩,我需要去向太子妃敬茶。

       当葛凝云见到我的第一眼,便不由地愣住了。

       我心里也暗自惊叹,太像了,恐怕我孪生姐妹都生不出这么像的。

       按理说我应该在行完所有仪式之后,给她行跪礼敬茶,以表尊敬之意。

       但我爹爹是镇国将军,皇上曾经亲自下旨,镇国将军府上下所有直系亲眷,除见帝后,皆可免行跪礼。

       因此我依旧站立着端过茶盏,却发现那个茶盏的温度出乎常理得高,一时之间我的指尖便被烫红了一块。

       我敛了敛眸子,知道是她在给我下马威,双手依旧稳稳得托住盏底。

       就在此时,宋以恒进来了,在经过我身侧时步子微微顿了顿,随即便在主位坐下。

       而葛凝云此刻巧笑嫣然地接过茶盏,在触碰到盏壁时,瞬时被烫得缩回了手,茶水也因为她的动作顺势泼洒出来。

       「啊!」她的指尖被茶水溅到些许,烫地她不由惊叫出声,被溅到的皮肤有些微微的泛红。

       然而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宋以恒捧起她的手查看伤势的时候,我竟察觉他似乎往我的手上瞥了一眼。

       我的手被泼洒的茶水烫得不轻,连知觉都已经麻木了,大片的猩红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尤为显眼。

       而我依旧直着背脊,「请太子妃喝茶。」

       葛凝云不看我,而是楚楚可怜地将身子扭向宋以恒,「以恒,这个茶太烫了,我不想喝。」

       她喊他以恒。

       按照律例,即使是太子妃也不能直呼太子名讳,可是他却允许她喊他以恒。

       那是曾经他给我的专属权利,「以后喊我名字,我想听你喊我名字。」

       闭了闭眼,我将心里的失落强压下去,冲着太子妃开口,硬着声道,「这茶是太子妃亲自叫人准备的,该是什么温度太子妃心里应该有数。你碰一下都吃烫的茶盏,我守着礼数帮你端到了现在。」

       「如若现在不想喝,那我便放到桌上,等你什么时候想喝了再喝。」

       「以恒。」她不看我,只继续朝着宋以恒,拖长了尾音喊着名字。

       我先前已然将所有礼数都做全了,可她依旧咄咄逼人,我自然不能继续惯着她,正想直接将茶盏放到桌上回房,宋以恒的声音响了起来。

       「既然凝云嫌它烫,那你就帮她好好端着。」

       「她皮肤比你娇嫩,吃不得烫。」

       3

       府里的下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镇国将军府嫡长女头婚三年无所出,与夫君和离,他们都猜测是我的肚子不争气,所以表面说是和离,实则是被夫君休妻。

       而像我这种成过一次婚,又有着子嗣问题的女人,太子却力排众议,执意将我娶进门。

       即使是做妾,在他们眼里也是万分不解的。

       毕竟,太子在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人。

       而他后院里的人,将来也会跟着住到那最华贵的地方。

       在那种地方,容不下我这样的女人。

       我装作听不到他们的闲言碎语,依旧在我的屋院里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山茶花。

       宋以恒知道我喜欢山茶花,曾将全城最好看最繁盛的山茶花通通搬到我家来,甚至在太子府也布满了山茶花。

       「以后你嫁进来,天天都能看到最好看的山茶花。」

       「你喜欢的,我便喜欢。」

       后来,我嫁给宁修远,他打仗回来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府里所有的山茶花都连根拔除。

       自此,山茶花成为了太子府的忌讳。

       曾经有个厨子不懂规矩,只是用了个带有山茶花纹路的器皿,便被剁掉了手指。

       从我进府以后,我便让小绿从外面带进来一些山茶花,小绿哆哆嗦嗦不敢动,我便亲自搬了些山茶花的盆栽来,尽心尽力地、偷偷地照养着。

       仿佛只要将它们养好了,我和宋以恒便能回到从前。

       偶尔有人来,我便会提前将它们搬到卧房中,因此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但我没想到,我悉心照料的山茶花,此刻正被人狠狠碾在脚下。

       而那个人,正是宋以恒。

       4

       我知道,他此刻必定是喝多了。

       旁人喝多都会有些多多少少的症状,比如红脸,比如说胡话,也有倒头就睡的。

       而宋以恒不一样,他只会做事情都比以往执拗一些。

       当初喝多了,我就被他呆呆地瞧过,一瞧就是一个时辰,眼里是无限的柔情。

       而现在,他死死盯着我,眼睛发红,眼里的仇恨与怒火仿佛要把我拆骨入腹。

       「谁允许你种这个的!没人跟你说过我府上的规矩吗?」

       我捡起一朵尚且没有被泥土沾染的山茶花,没有回答他的话,「你曾说过,待我嫁进来以后,会将山茶花种满全府上下。」

       我静静地凝着他,声音轻柔却执着坚定,「如今,我帮你来实现约定,待太子府布满山茶花,我们便重归于好,好不好?」

       「你以为你是谁?当初说走便走,如今说重归于好就重归于好?」他将山茶花夺了过去一点点亲手碾碎,「沈清,你现在就是个破鞋,有什么资格跟我重归于好?」

       我跟宁修远只是表面联姻,在府里始终以朋友之礼相待,从没有越矩过半分。但这些我不能跟宋以恒直说,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我只能苍白地解释,「我不是破鞋,我跟宁修远没有行过夫妻之实,更没有越矩过半分。」

       「你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有谁会信?」他轻笑一声,嘲讽道,眼底是漫无边际的阴戾。

       我知道他不会信,但还有唯一的一个办法,「如若你不信,今日便可……」

       可是还没说完,葛凝云的声音便从门口响起,「以恒,你怎么会在这呀,回府了也不让下人告知我一声,我等了你好久。」

       而宋以恒看到葛凝云时,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凝云,你平日里最喜欢什么花?」

       她冷不丁被问了这个问题,怔了怔,随即温顺道,「如果是这个季节的话,那便是兰花。」

       「你不是喜欢种花吗?那就将太子府的花圃里,都种满兰花吧。」

       5

       我院内的山茶花都被一夜之间清扫了出去,小绿仿佛死里逃生般,透着难以置信,以她的话来说,宋以恒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了。

       而我知道,宋以恒对我的惩罚不是肉体,而是诛心。

       所以我也好像渐渐明白了,他为什么在这么厌恶我的情况下,还会执意将我娶进门。

       但本就是我负他,我愿偿还。

       只要他觉得畅意。

       天愈发得冷了,今年的冬天,好似比往年的都要漫长寒冷。

       白天我在府里栽着兰花,晚上便回院子织围领。

       这是给宋以恒织的羊毛围领,这样他上下朝的路上戴着便能暖和一点。

       以前宋以恒总希望我能给他亲手做点什么东西,但是我总是不以为意,「外面铺子里卖的哪个不比我做的好,何必花上那个功夫。」

       「不一样,清清做的是独一无二的,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手指因为被兰花叶子划破了许多伤痕,每一针下去都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难怪古人都说十指连心。

       但我还是赶着在三日之内做出来了,三日之后便是大寒,天气还得再冷上许多。

       宋以恒的书房是太子府的禁地,除了他本人,旁人半步不得踏入。

       我站在书房外,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白雪洋洋洒洒地落下,等着他出来。

       清雅的檀香味钻入我的鼻中,我低头看了一下怀中的围领,嘴唇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香味是我特意为他熏过的,他一向喜欢这个味道。

       不知等了多久,书房紧合的门终于打开了,一双云头履跨步踏出门槛。

       我连忙迎上去,将怀里的围领递给他,「天越来越寒了,我近日为你织了个围领,用的羊毛是西域去年进贡的上好羊毛,保暖效果一定很好,你快试试。」

       他望着围领良久,随后伸手接过,神色讳莫如深,「你何时学会的?」

       「这些年为了他去学的吗?」他的嗓音越来越阴沉。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明白他又误会了,我刚想开口解释,下一秒,雪白的围领便被狠狠丢弃到地上,在潮湿黝黑的泥泞上分外刺目。

       我愣愣地瞧着,嘴唇张了张,轻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这个是为了你学的啊。」

       当初虽然嘴上拒绝他,但是我平日里还是会偷偷尝试。

       绣帕、鞋垫、围领,这些我都试过,但是每次绣完了以后都觉得好丑,杂乱的针脚一看就不是精致的东西。

       宋以恒这么精细的人,用的东西都是顶好的,即使他不介意,我也不想让这些东西失了他的身份。

       所以嫁给宁修远的这些年,我闲来无事就会请专门的绣娘来府上教我,渐渐地慢慢积攒了一整个柜子。

       这些东西我和离的时候都舍不得丢,便也一起搬进了太子府。

       而如今,却不成想,反倒成为了一个误会。

       宋以恒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我望了望灰白的天空,最终还是将围领也锁进了柜子。

       6

       下人们都在传,最近宋以恒去葛凝云房里格外频繁,都快赶上过去一年的次数了。

       按照这个状态下去,府里过不了多久便能添个小主子了。

       见我走过时,便会纷纷住了口。

       所有人都知道,我入府这么久,宋以恒从未在我房里过过夜。

       开春的时候,葛凝云吃东西时不时就会犯恶心,宋以恒特意宣了太医进府为她把脉。

       果不其然,是个喜脉,已经一月有余。

       全府上下都在兴高采烈地庆祝着,显得我们院里更加冷清了。

       而葛凝云却开始经常喊我去她院里坐坐,美其名曰陪她解解闷,以太子妃的名义,我根本没有办法推脱。

       我知道,她是想跟我炫耀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说,以后孩子会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以恒多一点?」

       「也不知道以恒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不过我觉得是儿是女都好,都是福气。」

       有时也会撞见宋以恒正好过来探望,葛凝云会将他的手放在根本没有显怀的肚子上,娇柔说道,「以后他会在这里慢慢长大。」

       而今天,宋以恒当着葛凝云的面,对我说,「今晚我去你房里睡。」

       我怀揣着期待又紧张的心情,将自己收拾了个干净,还给自己熏了好闻的熏香。

       坐在床上等他的时候,我想,只要经过了这一晚,他就能看到我的落红,就能相信我真的还是处子之身,跟宁修远是清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