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
沉印 更新:2024-06-27 10:11 字数:6257
当晚,邓明风回到病房,如丧家之犬。
一看就知道在袁依依那碰了灰。
趁他看手机,我翻了个白眼。
来我这里干嘛,去找袁依依道歉啊。
“依依她拉黑了我的联系方式。”
邓明风对着一堆红色感叹号的屏幕来回翻看。
“明风…”我柔声安慰他: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邓明风叹口气,凑过来又想握住我的手。
看他这么摇摆不定的样子,真想给他俩耳刮子,舍不得老婆就快去追妻好吧。
我得刺激他一下,在湖边的时候,我带了一个防水的小录音笔,录下了我和袁依依的对话。
我把录音用匿名邮件发给了邓明风。
很快,他起身,到病房外听完了录音。
那些带着侮辱的字眼,都是我故意的。
脚步声来势汹汹,邓明风冲进病房,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
“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邱霜,你就是为了离间我们,是吗?”
对的对的,是的是的。
但是和别人暧昧不清、不听女友解释、动手打人的不是你自己吗?
倘若你忠诚于爱情和伴侣,又怎么会有别人插足的空间?
我只不过是顺着缝隙流淌的污水,而那疮疤一样的裂缝,是你亲手撕开的。
虽然心里一万个鄙视,但表面上我只能扮演无助白月光,发丝凌乱,泪光闪闪,无语凝噎。
他抛下我,快步离开,我立马不哭了。
盘起头发,我给自己开了个芒果,吃得津津有味。
一连三天,邓明风没再来我的病房。
我住的也腻烦了,想透口气,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手上裹满纱布的女人急匆匆走过来。
身后跟着个男人,一直在试图拦下她。
正是袁依依和邓明风。
我闪进楼梯拐角,听着他们掰扯。
“依依,你听我说啊!”
袁依依终于站定,但没回话。
“是我误会你了,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想明白了,我爱的人就是你…”
老半天才听见袁依依开口: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越快越好,”袁依依松口,邓明风语气都轻快了:
“等你的伤好了。”
说着说着,俩人抱头痛哭,最后还把联系方式加回来了。
听得我浑身难受,妹啊,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干嘛非要跟这么个又渣又家暴的男人纠缠不清?
唉,还得看我的。
我避开他们,打了个电话。
等我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我的床头柜上多了一叠检查报告单。
我躺回床上,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邓明风一个人来到我的病房。
“霜姐,”邓明风犹犹豫豫道:
“既然那些事情都说开了,依依她也不想再追究。”
“从今往后,我只爱依依一个人。”
真要这样就好了,我心想。
“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她在机场等我。”
“再见,霜姐。”
我努力挤出几滴眼泪,非常做作地想把床头的报告单藏起来:
“明风。”
“祝你幸福。”
邓明风察觉到了,走上前从我手里抢过报告单:
“这是什么?”
“胰腺癌…晚期?”
我边哭边往外挤笑,脸差点抽筋:
“对不起明风,小时候说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做不到了。”
我靠在床头,看着邓明风在病房门口打电话,帮我联系医生。
他踱来踱去,突然,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情绪明显失控。
我知道,是袁依依在催他。
显然,他走不了了,他说他愧疚,他放不下快要死的我。
真是可笑,就算我死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脚踏两条船的是男人,却总要在女人身上找问题。
我看了眼时间,他们买的那班飞机已经起飞。
邓明风又一次选择了我,抛弃了未婚妻袁依依。
挂掉电话,邓明风走进来,让我先休息,说他会给我请最好的医生。
“没用的明风,”我虚弱地摇摇头:
“最后的这段日子里,你愿意陪着我,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别说傻话。”
另一边,袁依依也没有走。
要想保证邓明风火葬场,就要做得彻底一些。
邓明风离开时,临近午夜。
我收到了一条消息。
“搞定。”
紧接着又一条:
“其实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第二天,邓明风推我下楼去复诊。
其实我能走路,他非要我坐轮椅,来彰显他对我的关心。
路过皮肤科的时候,轮椅速度逐渐放缓,最后停在科室门口不动了。
“怎么了?”
邓明风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走廊上的两个人。
袁依依正在把一盒草莓递给身旁的男人。
那是个医生,穿着白色衣袍,身材高挑,即使带着口罩也能看出来是个帅哥。
两人有说有笑,男人表示自己要回去当值,走之前还凑在袁依依耳边说了句话。
动作十分暧昧,她很快就脸红了。
还没等我说什么,邓明风两步跨过去,抢下了袁依依送给男医生的草莓。
“你谁啊你?”他把袁依依护在身后:
“离我女朋友远点!”
男医生很快反应过来,眼神挑衅:
“你就是那个脚踏两条船的…”
话还没说完,邓明风一拳打在他鼻梁上。
“邓明风!你疯了!”
袁依依猛地撞开邓明风,去查看男医生的伤情:
“莫然,你没事吧?”
莫然捂着高挺的鼻梁,鼻血淌了下来。
看得出来很痛,但他还是安慰着袁依依:
“我没事,依依你小心,这个人很危险。”
“你他妈说什么?”邓明风看着两个人的肢体接触,简直要气炸了。
别的科室的医生护士跑出来,看到有人施暴,喊来了保安。
保安拖走了邓明风,闹剧终结。
我坐在轮椅上,心想:有没有人管管我啊?
确实没人管我,我站起身,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检查也不必做,反正那些检查单都是假的。
看了看这三个人,划破胳膊的、鼻梁打歪的、脑子有病的…
至少现在,我比他们都健康。
由于故意伤人加上在医院寻衅滋事,导致莫然主刀的一台手术被迫延迟。
虽然病情不紧迫,但情节也算相当恶劣。
邓明风被拘留。
但两天后,他就被保释出来。
他的律师跑断了腿,花了不少钱,才拿到病人家属的谅解。
两天虽然短,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比如,袁依依决定和莫然结婚了。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我给莫然结清余款的时候,这小子不仅没收,还把定金也退给我了。
这是来真的啊。
没错,莫然是我请的,袁依依在机场被放鸽子那天,是我让莫然去勾搭她的。
他们两人在微醺的酒吧机场相遇,袁依依被邓明风伤透了心。
男人能做出墙的红杏,女人凭什么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想明白了,架不住莫然的温柔攻势,便和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莫医生一起离开了酒吧。
本是逢场作戏,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很合拍。
第二天,她到医院来找莫然看手上的伤口的留疤问题,还给莫然带了草莓。
没想到邓明风会撞个正着。
而他也不负众望地表现得很精彩。
这下,他彻底将袁依依推给了另一个男人。
对我来说,正中下怀。
我捧着手机,和莫然聊得有来有回。
他说自己向袁依依坦白了最初动机不纯,但袁依依仍然选择相信他。
“我不会辜负她的。”
莫然的这条消息让我久久愣神,袁依依找到对的人,我很高兴。
太过专注,以至于邓明风走到了我的床前我都没意识到。
“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他一把夺过我的手机,我闻到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这让我非常不满。
“你喝酒了?医生早说你不能喝酒,你忘了?”
我大声质问他,全然不在乎他在翻看我和莫然的聊天记录。
他很快变了脸色,表情越来越难看。
“啪”的一声,他把手机摔到了我床前,狠狠揪住我的头发: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邱霜,你这个贱女人!”
他抬起手,就要打我。
我本能地躲开,却被他死死抓住。
“邓明风,你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我尖叫一声:
“你会死的!”
“死”这个字眼刺激了他,他突然停下。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们在一起,你会死的!”
是啊,在邓明风人生的前十五年,他几乎每天都在被“死”包围。
他从小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随时都可能发病死掉。
十年前,在我被送出国后,我爸的心脏意外和邓小少爷配型成功。
邓老爷没出面,但邓太太的意思,是让我爸救少爷一命。
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面对面谈条件的,只是在最后签署的合同里看到了条件:
我爸死后,邓家无论如何都会保护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我;
我和邓明风两小无猜,假如我还喜欢邓明风,邓明风只可娶我为妻。
我爸知道他一天天年长,没能力再保护我,为了避免仇家寻仇,只有躲在邓家这棵大树下。
而他也知道,小时候我确实喜欢过邓明风,他想用他的命,换我的幸福。
可是,邓家不光没有遵守承诺,还私自将我爸身上,能用的器官捐献了个一干二净。
为的是将来有一天告诉我,我爸是自愿捐献的,不单单是为了给少爷捐心脏。
这样,他们也不用让儿子娶一个保镖的女儿。
讽刺的是,这一切,邓明风都是知道的。
到今天,他已经有至少九年的时间,免于死亡的威胁。
可他不仅不知道感恩,不懂得珍惜。
还用我爸的心脏,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弄女人。
在邓家二老死后,他更为堕落。
甚至连家里进贼,导致跟我爸相关的证明文件丢失,他都不管不顾。
但凡他追查一下,就会知道,这些文件是莫家窃取的,莫然就是莫家的人。
邓家全盛时期,莫家势力也仅在邓家之下;邓家式微后,莫家更是想尽办法要渗透邓家。
也正是他们,将文件寄给了我,我才得以了解真相。
在我准备回国前夕,系统凭空出现,告诉我邓明风一旦追妻成功,他就会死。
他死了无所谓,他死一百遍都本该和我没关系。
但,那可是我爸的心脏。
如果邓明风死了,那我爸的心脏怎么办呢?
我说你不能死,你就得活着。
哪怕受尽折磨。
“啪!”
邓明风的巴掌还是落在了我脸上。
我却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我本以为全天下的渣男,都不舍得打白月光的,挨打的都会是蚊子血。
并不是,他们永远最爱得不到的那一个。
白玫瑰和白米饭,红玫瑰和蚊子血。
笑话,凭什么要被男人定义?
我脖子用力,直接将头发从他手里硬拽断,转身一个擒拿,将他按倒在地。
虽在海外十年,我却没有疏于锻炼身体,我爸教我的功夫都还在。
邓明风还想挣扎,我直接掌击在他后脑勺,他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好可怕的女人。”门口传来人声。
我抬头,来人拉下口罩,露出一张和莫然很相似的脸。
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俩人气质完全不同。
“别废话了,把他抬病床上去。”
“你不会忘了我们的条件吧,莫矣?”
莫矣哀叹一声,认命地过来动手:
“他身上好臭,我要吐了。”
这位莫矣,是个私人医生,有严重洁癖。
推着病床出了医院,我们把邓明风带到了莫矣的黑诊所。
他被放在手术床上,像一头待宰的猪。
“我这不是黑诊所。”他边抽着麻醉,边严肃纠正我。
我伸出手摸着他胸前做心脏置换手术的伤疤,感受着心脏的有力跳动。
“别摸,我要消毒了。”
“好的好的,莫医生。”我举双手投降。
我看着护士推车上放着的那颗机械心脏。
“厉害吧,”莫矣兴奋地介绍:
“历时三个月,终于完成升级。”
“要不是一直在等你这个玩意儿,我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吗?”
莫矣也知道邓明风被绑了系统的事情。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他帮我把我爸的心脏换成这个机械心脏,由于副作用,以后邓家家主就只能受制于莫家。
然而,在机械心脏升级完成前不久,邓明风被绑定了系统,我只能努力让他追妻失败,别提前死了。
不过就算没有我,他也不可能追回袁依依,或者任何一个值得被爱的女孩。
他不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莫矣跟我道歉,举起麻醉针。
就在莫矣要给邓明风注射麻醉时,他突然醒了过来。
我能感觉到,邓明风很害怕。
害怕被伤害,害怕死亡。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写满了惊恐,他环顾四周,确定自己被绑在了手术台上。
紧接着,他认出了我。
“邱霜…霜姐,霜姐…”
“救救我,我错了,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他浑身冒冷汗,额前碎发都被打湿了,身子不断向上拱起,像一尾缺氧的鱼。
“求求你!救救我!霜姐!”
声音带上了哭腔,就像个无助的孩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会尿裤子。
“霜姐,我是爱你的,你放过我,我立马娶你,好不好?”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说这么恶心的话。
我笑道:
“你看错了,我是袁依依啊。”
邓明风一怔愣,瞬间改口:
“依依,我错了,我真的爱你。”
“邱霜是个贱人,她故意设计我们…”
我扶额。
“让他闭嘴吧,”莫矣皱着眉头:
“我的精神也有洁癖。”
不顾邓明风的挣扎,他一针麻醉下去。
很快,邓明风就安静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不是医护人员,但我穿着防护服,在手术室里观看了全过程。
莫矣的手很稳,他一层层切开邓明风的胸口,我越来越兴奋。
终于,莫矣取出了那颗强有力跳动的心脏。
我爸的心脏。
这颗已经四十几岁的心脏,仍然如此健康、鲜活,倘若它还在我爸身上,我爸该有多么有活力。
莫矣处理好心脏,把它放进保温箱。
护士将保温箱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手术台上的莫矣正在专注把机械心脏移植到邓明风的胸腔里。
我没再多看,拿着保温箱离开了手术室。
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至于邓明风之后的命运,和我无关。
一开始,我就不是因为爱他才救他,更不是为了救他,才阻止他跟袁依依和好。
我带着保温箱,回到了邓家地偏宅。
这里上着一把大锁,我用爸爸教的撬锁绝技,很轻松就打开了门。
回到那间小房子里,月光洒落满地。
这里的家具都盖着防尘布,我打开灯,发现防尘布居然是淡粉色的。
淡粉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眼前仿佛看到了我爸在最后离开前,细细打扫房间,罩上粉色防尘布的模样。
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
这一次哭泣,并没有半点表演的成分。
我感到无比疲惫,抱着保温箱,走到二楼。
掀开防尘布,我一头栽倒在床上。
保温箱就放在我身旁。
系统突然出现,机械平缓的声音总是让我感觉不舒服:
“邱霜小姐,恭喜您,您协助宿主邓明风完成了一次‘火葬场’任务,您可以说出一个愿望作为奖励。”
“无论是什么愿望,时效只有24小时,时间一到,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我抚摸着保温箱,对系统说:
“让这颗心脏再跳动一天吧。”
“好的。”
系统消失后,我把耳朵贴近保温箱。
里面传来平稳的心跳声。
就好像,爸爸还在身边一样。
我抱着保温箱,像婴儿一样蜷缩着,沉沉睡去。
24小时后,我带着保温箱来到了墓地,将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还给了我爸。
这之后,我便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手机响起,是莫矣。
“邱霜,”他那边好像很忙:
“这是这个月的药,对,拿了就赶紧走。”
“邱霜,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我和莫矣称不上是朋友,莫然也一样。
但我还是如约出现在莫矣订的餐厅。
我穿着运动服,连妆都没化,在他对面坐下,也不知道他等了我多久。
莫矣倒是西装革履,连头发都精心打理过。
我装作四处观察,打趣他:
“莫医生,来相亲啊?”
莫矣的洁癖又犯了,他拿着酒精喷雾和湿巾到处擦。
听到我说话,他竟然停了下来。
表情是我没见过的严肃:
“如果可以的话,请和我相亲。”
我:“?”
莫矣一本正经:
“邱霜女士,我认为,你会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伴侣。”
我:“??”
他微微眯起眼睛:
“邱霜女士,你也绑定了一个系统吧?”
敢情是为了这个。
我端起香槟杯,朝他晃晃:
“你怎么知道的?”
“你能知道邓明风身上有系统,我知道你的,也不奇怪吧?”
我身上的系统,跟邓明风身上的是同一天出现的。
在我查阅邓家和我爸签订的文件后,我还看到了邓家代签的,捐献我爸其他器官的知情书
这之后,系统就出现了,作为宿主,我需要核验受捐者资质。
将劣质受捐者获赠的内脏,进行回收。
莫矣也拿起香槟,和我捧杯:
“我的研究可不仅限于机械心脏,所有的器官都可以尝试。”
“倘若你筛选到劣质受捐者,总要有人来帮你把器官拿出来,不是吗?”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所以——”
“——成为我的伴侣吧。”
“这样才能保证彼此不背叛嘛。”
他说的没错,但是越说越扯淡。
我拿起刀叉切牛排,瞥他一眼,故意把汤汁滴在洁白的桌布上。
“!”洁癖莫矣瞳孔地震。
“伴侣?”我笑道:
“你确定?我可没你那么爱干净。”
莫矣沉默地盯着那块污渍。
看着他呆愣的样子我心情莫名很好。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机械声:
“宿主您好,已经为您找到受捐者信息。”
我眼前出现一屏幕资料:
“…1号受捐者,眼角膜,品学兼优小女孩,很好…”
“2号受捐者,骨髓,家暴男?”
“呵,等着吧。”
吃掉最后一口牛排,我站起身:
“走了,莫医生,来活了。”
“诶,等等!”
我走远了,没注意到身后的莫矣。
他看了看我的背影,又看看那块污渍,对着半空无奈道:
“我承认我挺喜欢她的。”
“但是攻略她这个任务,遥遥无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