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渊与救赎
作者:二月人不眠      更新:2024-06-25 20:45      字数:7392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差一点被拐。"

       "哈哈,很可能啊,毕竟你长的这么好看。"

       哪怕作为一个女生,我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好看。

       她的眼睛很干净,带着点忧伤,像冬日挂在房檐的冰棱,透亮透亮的,整体气质是清纯偏弱的那种。

       总的来说,大概就是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总之,谢谢你的夸奖,但我小时候确实是不太好看的。"

       咖啡被端了上来,热气腾升到空气中,薄薄的一层,仿佛所有的人和雾都被蒙上了一层不存在的雾气,明明是那么透明的存在。

       隔着透明的雾,我仿佛听见她叹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目光仿佛透过我看到了我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她对我说:从小到大,我最难忘的,也最不敢忘的一幕就是,我的父亲站在台阶上,注视了我良久。

       父亲说:"你好丑!"

       不管我略显呆滞的表情,她继续说了下去:"记得当时我是愣在那里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吧,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父亲对我说的话。

       我打了个哈哈,她的语气太平淡了,仿佛她说的话很是正常一样。以致我以为她在拿我寻开心,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就换了话题。

       她继续问我:"你知道什么样的孩子不容易被拐卖吗?"

       "大概是比较敏感,警惕心比较强的那种。"我抛出自认为比较完美的答案。

       她笑了笑,"是我这种啊,看着最是弱不禁风,好欺负的。"

       然后她就以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叙述了下面的故事。

       记得当时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

       那个时候的我是外婆的翻版。

       我的外婆是什么样的呢?

       出口成脏,三句必问候别人的全家。

       那次是我们一起去赶集,姥姥只顾着去抢打折的商品,留我一个人在后面无所事事。

       就在这个时候就是有个女的来和我说话。

       很久之前,我也回想过,哪是是被拐卖也不会再体验这样的人生吧!

       "小朋友,你父母呢?"

       我:"你管我,滚球。"

       "小朋友,你多大了?"

       "奶奶个腿,离我远点。"

       "你一个人不怕嘛?"

       "怕你mmp!"

       等外婆出来后,她问我:"刚那个人是谁?"

       我憨憨地答到:"踏马的,我以为你认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又说:"是不是很诧异,那样的我竟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家人们啊,总是把他们最是暴躁的一面留给我啊。"

       喝了口咖啡,她继续讲到。

       前些天我的弟弟又给我发了照片,他们家的阳台上新装了热水器。大意就是,有本事就一辈子都不要回去,我回去还占地方,还要把热水器的地方腾出来。

       对,你没听错,我的房间就是那个阳台。我在家的时候,因为住在阳台,所以没办法装热水器,我走了,他们终于可以安热水器了。

       我的亲弟弟还特意说:"如果有骨气,一辈子都不要回去,免得还要拆热水器。"

       说实话,我很感谢他能这么对我说。

       我是受虐狂,不是,但我实际上也说不准了。在那样子的家庭长大的人,谁又说得清呢?

       但还是感谢他们,终于让我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从小到大,我认识的人都比我幸福。

       哪怕现在也是,一个人总会在深夜里总会莫名奇妙地泪流满面。

       小时候过眼就忘了的事情,长大突然就一点一点地回想起来。

       是什么感觉呢?

       我从自己零碎的回忆里走过,浑身沾满了碎玻璃,扎的自己千疮百孔。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明明已经可以过的很好了,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活着了。

       我最想忘记的人是我的母亲,最讨厌的人也是她。但无数个夜里我又会会梦见她,梦见她打我,梦见她删我耳光,梦见她把我扒光,扔到大街上。

       无数个做噩梦醒来的晚上,我大骂着:自己是个垃圾,自己是个垃圾。

       这是个怪圈,我越是讨厌,越是会去想,越想越痛苦,越想越恶心。

       这一个怪圈的起源,全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从我生下来,母亲只是匆匆看了我几眼,就把我扔在外婆家。我那个势力的奶奶看见我说个女娃娃,更是连夜带着鸡蛋坐上了回程的大巴车。母亲去我父亲的单位找他,两个人又领证,一年后,就生下了他们的独生子——我的弟弟。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想起我这个被丢在旮旯里的丫头片子呢?

       姥姥起夜,刚走到门口,就被门槛绊倒了。记得我小的时候,农村家家户户的门槛都会弄得特别高,据说是为了防止鬼进屋子里。

       60多岁断了腿的老太太,4岁的小娃娃,那是狗都嫌弃的存在。

       我的母亲抱着弟弟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还没到家,就带着一股子要呛死人的火药味。

       她当然不是自愿回来的,她这样的女人自然是瞧不起这个小破地方。但她极爱面子的性格,又怕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是个不孝女。

       她讨厌这里所有的一切,讨厌姥姥,讨厌村里下雨就变得坑坑洼洼的土路,讨厌说话夹杂着口音的乡里人,更讨厌我。

       我的存在是她的耻辱,是她要强的人生里不和谐的一点。是会让她想起被奶奶嘲讽那些日子的活着的证明。

       跟着外婆的五年里,我过得穷,那是我记忆里唯一闪光的日子。

       小时候最怕鬼压床了,姥姥会说:"那是因为鬼每天晚上都会给盖被子,太累了,就趴着睡着了。"??

       然而跟着母亲的短短几个月里,我却挨了无数个嘴巴子。

       你知道,怎么摧毁一个孩子吗?

       骂她,不余遗力地骂她。

       吃饭掉米粒,用筷子打她的手关节,骂:"猪都比你强,吃都不会。"

       打她,一个不顺眼就踢上去。

       蒸饭做不好,打她。冲泡的奶粉有疙瘩,打她。哭,打她。不顺眼,打她。总之,你可以制造各种各样的理由。

       无视她,把她当做空气。

       当她拿着自己彻夜做好的手工制品,像献宝一样递给你的时候,你看都不要看。在她锲而不舍企图得到夸奖的时候,你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咋这么爱显摆?"同时一个手滑,把她的手工制品撞到了地上。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残忍的。

       告诉她,反复告诉她:"你爱她。"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锻炼她罢了。

       骂她,是为了锻炼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打她,只是为了锻炼她的抗打击能力。

       无视她,是为了不要让她过分骄傲。

       "我怎么会不爱你,你可是我亲生的。"

       "你太脆弱了。"

       "你太不懂事了。"

       "你真是不孝。"

       慢慢地,她会疯,会死,会怀疑爱,会怀疑自我。

       后来,我跑了也是有契机的。

       夏季的午夜,阳台的温度仿佛能够把人烫伤。我怎么可能会睡着呢?我趁着他们都回到卧室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回到了客厅里,打算在沙发上睡个半宿。

       我发现父母房间的门没有关好,微弱的灯光漏了出来,我本来应该立马回到阳台的,但我确确实实从他们的谈话里,听到姥姥的这个字眼。

       我扒着门框,企图能够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最后,我发疯了一般冲到他们屋里。

       "姥姥,怎么了?"

       "婶婶,我求你告诉我,姥姥她到底怎么了?"

       是啊,我的母亲从来不让我称呼她为母亲呵。

       他们吓了一跳,母亲几乎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把我拉到阳台。像是疯了一样,随手拿到什么都往我身上招呼。

       "老婆子死了,被你这个小兔崽子克死了,你好心了吧,你心了吧?"

       也许是被打的狠了吧,我当时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了。脑子里混沌了一片,甚至在想着打吧打吧,是不是死了也就到头了。

       第二天,等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好疼啊,浑身都骨头仿佛都在劈啪作响。

       我像失了魂一样,披头散发跑了出去。

       可外面有什么呢?

       有的只是别人的白眼,指指点点罢了。

       我出来了,可我又能去哪里呢?

       姥姥家再哪?

       那么大一个世界,茫然到让我觉得可怕。

       小的时候,我也很皮,我也偷过姥姥的钱。

       我问:"姥姥,你都没发现钱少了吗?"

       姥姥说:"发现了。"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换地方?"

       姥姥说:"我怕你找不到。"

       我现在没有钱,也找不到姥姥了。

       "呐呐,抱歉啊,抱歉。让你多听了那么多无聊的故事。你本来不是要打听那些事吗?"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只要是故事我都喜欢听。

       大概是我急忙摆手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呆小子,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久没和别人说过这些事情了,一开口就合不上了。有人和你说过不要相信女表子的话吗?"

       她也指望我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面的故事。

       跑出来后,我就不打算在回去了。

       哪怕死在外面,被野狗啃噬也无所谓了。

       身无长物,十五六岁,睡街边,睡公园。渴了喝喷泉里的水,饿了就扒垃圾桶。但我还是在白天躲着人走,我怕,怕被找回去。

       实际上,后来想想,我那个鬼样子,披头散发,几星期没洗过澡,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躲着我走好不好。

       至于我的父母,估计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找过我吧。

       某一天早上,裹着报纸缩在角落里的我被一个大叔推醒。

       他问我:"为什么一个人睡在这?能说话吗,怕不是个傻子吧。"

       脑子混混沌沌地,我啊啊了几声。

       由于好久不说话,嗓音变得沙哑,难听。

       他扔给我一包热奶,一个面包。

       "你想活下去吗?想活下去就跟我走。"

       人总是在莫名的时候涌起莫名的求生欲。

       我想去看看姥姥,哪怕只有坟墓。

       "女娃娃还是男娃娃?"

       "女。"

       "女娃娃嘛,女娃娃好啊。造孽哦,造孽啊。"

       走过街角小巷,拐了一个又一个弯,终于停在一个小店前。

       他把我带到了浴室里,

       水流下来的时候,我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我对自己说到:"总有一天,你会下地狱的。"

       那个女人与我唯一相似的也是这张脸了吧,相似到说我不是她的女儿都没人信。

       大叔,是个好人吧。

       如果当初不是他救了我,在冬天到临之前我就已经冻死在路边了。

       如果他不救我,也就没有之后那些故事了吧。

       对啊,只是故事罢了。

       有些人眼里的地狱,却又是他人眼里的天堂。

       活着总要付出些代价,但无论怎样我逃出来了,不会在在那个虚伪的家里慢慢腐烂,发臭。

       甚至当初那个大叔把我领回家的时候,我都已经在构思了会发生什么,我甚至预想两个人同归于尽什么的,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叔帮我找了一家店,说是一个月可以给我300,包吃包住。

       300块,在我眼里已经足够是一笔巨款了。还在学校的时候,我的母亲在给我交了学杂费后,是不会再给我钱的,每天去捡瓶子才有的生活费。

       300块,要捡多少个瓶子呢?

       平淡的日子平静到极点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可怕。

       一个没有身份证,未成年的女孩子独自一个人跑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也很轻松,跟着领班,就是去送送果盘,帮客人点点歌什么的。只要不是傻子,学的都挺快。

       这个时候的我,我已经隐约察觉出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后来待的久了,也就明白了。

       说是服务员,说白了其实就是陪酒公主,??

       不然上一天班随便推销推销酒,会给你好几百?你去了肯定要喝酒吧,在里面上班被人摸来摸去很正常,当然也有素质好的客人。

       一开始也会觉得恶心,觉得想吐。那些全是肥油,肥胖油腻的手,一度和母亲共同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些沦落风尘的姑娘们,开始去陪酒的时候,也都觉得只是陪酒而已,自己绝对不会出台。

       在里面呆久了,看到小姐出台一夜至少就有几千可以拿,抵好多人一个月工资了,你心里会受影响的,心理底线会慢慢被抹掉,变得没有底线而言。

       这样的事情我看的太多了,也见的太多了。

       你说我,我300块本是知足了的。真的知足了,毕竟后头也慢慢涨了些,我就想着干个一年半载的,拿着钱,按照我记忆里的地方一路摸索回老家,去看看姥姥,剃她扫扫墓,然后啊,就找个干净地方投个水什么的。

       两眼一闭,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但我们都知道,杀猪之前总是要把猪养的白白胖胖,临送走之前,还要给猪张罗一顿好饭。

       只是觉得有些恶心罢了。

       听说有这么一起医疗事故。

       说的是一个女的动手术,搞错了剂量,这个女的发现自己完全清醒,听得见周围的声音,同样也感受的到手术刀切在了自己身上,然而,她却一动都不能动,连眼皮都不能眨一下,就这样感受着自己被活割。

       我当时的情况没那么惨,但也差不多了吧。

       我当时是和一个和我差不多一起大的女孩一起住的。老板说出去请吃饭,结果被连哄带骗吃完就去他家了。女孩递给我的水里被下药了,这是肯定的。喝完水没多久,我就倒沙发上了,动不了,却能感觉到。

       就像是被蛇缠住了一样,恶心到发腻。

       之后还对会着你撒尿折磨你,说是为你好,培养业务能力什么的,关了两天,说不出台就不给饭吃。

       那一段时间总感觉自己是裂开的,一个我表现得和就像一个平常人,一个我在心底疯狂呐喊,厌弃另外一个我。表面看着像个人,腐烂的臭味都已经深入骨髓了。

       后来啊,我也跑过。

       小打小闹罢了,连个身份证都没有,能跑到哪里去呢?

       后来啊才知道,大叔说我是他的侄女。把我卖了,卖了500块钱。

       也就不在跑了,没什么意义,全部都没什么意义。这个实际上啊最恶心的不是活着,而是在你想活着的时候,老天爷偏偏想让你死去。在想死的时候啊,贼老天偏偏让你活着。

       在夜场这个极其复杂的大染缸里,你能够地触摸到这个社会最阴暗最丑陋最能暴露人性一面。已婚男人瞒着自己的妻子在酒桌上和陪酒女搂搂抱抱,而他的手机壁纸则是与妻儿的合照。

       我渐渐变得没有表情,变得麻木,活在自己的虚构的岛上。仿佛无论现在发生什么,我都没有任何感觉,无感,看着人和物就像在看跳梁小丑那般有点可笑。

       如果有人会对我笑,有时候我心情好会牵扯起嘴角,假笑,有时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人……

       仿佛被抛弃了一样。

       至于我为什么会被赶出来呢?

       说实话,很是搞笑。

       那一天,我拿着行李,茫然地站在大街上,手里的卡上有十万块钱,说是给我的安家费。

       站在大街上,我并没有一种出狱的感觉。

       我与这个社会,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也许是我过于颓废,也许是什么,但管他呢。

       后来,我是被大程捡回家的。

       他把我带回家,我那个时候想着也好,如果碰见的是个烂人,直接同归于禁算了。

       我脱了衣服,爬上他的床。

       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我赤条条的样子,急急忙忙拿着床单就往我身上盖。

       "姑奶奶,哪怕我是Gay啊,女孩子家家都也要自重啊!"

       女孩子家要自重啊,临到死能听见这样的话也是值了吧。

       这应该是个好人,我在心底评价到。

       我并不是他第一个捡回家的人,但很可能是最后一个。

       他那天啊,本来是打算找个河的。在路上,碰到了和他有着同样目的的我。

       至于为什么看出来我也是来找死的人,你就当做想死的人身上都会有一种同样的特质吧。

       老好人捡人捡惯了,一个顺手就把我拐回来了。

       他总是乐呵呵的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反驳他,你帮了这么多人,也没见你最后有个什么好下场。

       这个时候,他总会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拍拍我是脑袋,说:"你还年轻,30不到,路还长着呢。"

       那个时候不就之前我们一起去医院领了化验单。

       他是复诊,我是检查。

       我是阴性,他还是阳性。

       老天爷就爱开玩笑。

       他对想死的人说:"oh,这是个大Suprise,恭喜你中奖了,继续活下去吧。"

       他对想活下的人说:"oh,少年,刺激吧。恭喜你中大奖了。"

       至于我为什么能从那个地方出来呢?

       怎么说呢,那次一起出去的女孩们,好几个后来都出现了症状。那确实是疯狂的一夜,喝到最后,是真连自己妈都认不出来了。

       酒,美女,上了头的男人。

       谁又在乎谁是谁呢?

       正好,我踏马也低烧了。

       然后,我就被扫地出门了。

       可我想死,老程不想死啊。

       结果出来那天,他带着我买了啤酒,两个人在30层的天台上谈人生。

       那天,风挺大。

       老程是个好人,各种意义上的老好人。

       他会捡些流浪汉回家,让他们洗澡,给他们换一套衣服,提供一顿丰盛的饭。

       他会抽空去公园喂流浪猫,流浪狗。

       也会定期去做自愿者。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好吧,这个可怜的老处男在网上和一个小年轻在网上聊了三个月,就奔现了。

       潇洒一夜,第二天留了张字条:"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好好心告诉你,我有艾滋病,你是个好人。"

       可这个心大的,愣是没看见床头的纸条。

       等看见的时候,早就过去24个小时了。

       那时候医生告诉他,从感染到发病一般有2-10年的潜伏期,通过积极治疗干预,有可能推迟发病。到那时,说不定医学上找到了治疗艾滋病的方法。

       再后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

       后来,老程拿了药之后就拉着我从医院跑了。

       老程说:"人啊,总归要走的,做事不留遗憾,就很完美了。"

       我在天台迎着风扯着嗓子对他喊:"你还想去干什么?"

       老程对着我喊:"我想去转转。"

       我们凑钱去二手市场买了个破房车,就兜兜转转地上路了。路上啊,老程还捡了只大肥猫,叫旺财。

       有些东西啊,遇见的时候就注定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真好啊,太好了。

       原来你也是有缺陷的人啊。

       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相配了。

       谁也别嘲笑谁,活一天算一天。

       我也终于见到了姥姥,坟上开满了野花,我在旁边又栽了一棵常青树。

       这样就好了,就好了。

       我还回了趟那个家,我的父母甚至还想把关在家里,把我嫁出去换个彩礼钱。

       最后老程,半夜爬窗户把救走了。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分不清到底谁比谁惨了。

       兜兜转转一圈,我的夙愿也了结啦,我就想着啊等老程没了,我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就在我们去西藏的路上,那一次他下了车就没回来了。我就等啊等,最后猫也没了。

       猫好啊,但我再也不会去养了。

       我就知道他丫的有事瞒着我。

       老家伙,临死了还要算计我一次。

       他留了封信说:"世界太大了,但他真的没时间了。他说啊捡到我也许是天意,是老天爷看在他做了那些好事的份上,让他鼓足勇气在做一次好事。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心愿,也是良心未泯。他还说啊世界那么大,他一直都想去看看,一直都想去看看的。希望我代替他多看看,多跑跑。"

       怎么说呢,说我被骗了也好,

       还是说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罢了

       怎么说都好,说是他给了我目标也罢。

       是我怕死也好,总之我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我等着哪一天遇见他了,打算狠狠地嘲笑他,你丫的让老子好好活着我踏马真的好好活着了。

       每个人都心理承受压力都是有限的,我们远没有自己认为的,别人认为的那么优秀。

       老程看着性子软,可实际上他才是最倔的那个人啊。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干干净净地去死,也不想去麻烦一个人。可他最后也没料想到啊,他还带走了一只猫。

       哈哈哈哈,报应啊。

       前些天,我还做了个梦。

       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我去开门,看见老程笑着说:"你还好吗?"

       我记得我还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滚,等老娘死掉的时候再滚过来接老娘。

       她讲完了故事,把咖啡喝成了酒。

       我也跟着喝。

       果然啊,讲故事还是大排档比较过瘾,有酒喝,喝着喝着可以借着喝醉耍酒疯。

       虽然这里是包间,但大声哭还是会被嘲笑的吧。

       "小作家啊,我的故事讲完了,下次轮到你讲了。我今天下午还定了去南京的机票,还有事就快讲。"

       我忍着哽咽声,别别扭扭的问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评价?

       她想了想,说啊:"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三流的世俗剧,从一开始就是一副烂牌,稀碎,别人怎么谈论我的过去都无所谓了,只是未来,还是我自己去写的,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啊啊,就这样了,我该走了。"

       我转过身目送她出了包间,装作自己没看见她眼角发红的样子。

       习惯了倔强的人是不肯在别人面前掉泪的。

       我坐在包间里发了好久的呆,等出来结账的时候前排漂亮小姐姐说,已经接过了。

       我就游魂似地飘出了咖啡馆。

       天在将黑未黑时最美,漫天的红霞铺满天空,人也一样,在将爱未爱时最好。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活下去的那个总是受了人祝福的,哪怕是曾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