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了太后的皮
作者:听雨声      更新:2024-06-21 18:55      字数:11510
       动乱时,太后为保容颜听信巫医的话,在民间大肆寻找阴历九月九出生的婴儿,用他们的血肉研磨成粉,涂在脸上可保容颜永驻。

       父母相继离世,我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妹妹东躲西藏。

       有一天,一个穿着华服的妇人找到我,我以为她是来救我们的,可她却从我怀中抢过妹妹,饿的哇哇直哭的妹妹被摔在地上一下就断了气。

       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耳边还传来那句:「能给太后效劳也是你们这些人的福分!」

       六年后,我进宫效忠太后,她发现我在驻颜上有极高的天赋。

       可她不知道,我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命!

       1

       太后坐在镜前梳妆,突然发觉自己的凤眸下多了几根细纹,一气之下把价值千金的养颜膏摔了一地。

       她猩红着眼:「怎么会这样!巫医呢?让她滚过来,养这个废物有什么用?!」

       掌事李嬷嬷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生怕晚了回来要挨责罚。

       殿内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偏这时来了个小宫女传话:「太后,摄政王那边说今晚就不过来用膳了。」

       「哦?」

       太后半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眼:「把头抬起来。」

       小宫女怯生生的抬起头,容貌平平无奇,可脸上却有着一双跟太后一样的凤眸,跟太后的凌厉不同,这双眼睛里只有着涉世未深的懵懂。

       「把她的眼睛挖了,本宫看了心烦!」

       「不!太后……」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捂住嘴拖了出去,随着一声尖利的惨叫,外头便没了动静。

       众人吓得直发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血腥味极重。

       太后面无表情的继续揽镜自照,翻出一堆瓶瓶罐罐试图平复那些纹理,发现毫无作用她吼道:「人呢?!怎的还不来!」

       我从地上爬起:「可否让奴婢一试?」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正要打开就立刻被人阻止:「大胆!太后的脸岂可随意用这些不知什么的下三滥东西?」

       赶来的巫医恶狠狠的掐住我的手,我惶恐的低下头:「奴婢虽长在民间,却自小对养颜之术深感好奇,如今也算是颇有研究,我拿性命担保,太后大可放心一试。」

       太后点点头示意巫医放开我,巫医不满的瞪了我一眼:「不自量力的贱人。」

       2

       我扶着太后躺到床上,为她抹上雪白的膏后在她脸上轻揉着按压一些穴位,不知不觉中太后竟是睡着了。

       等太后醒转,我立刻拿来镜子,镜中的女人肤若凝脂,眉眼下的那几道细纹迅速消失不见,皮肤娇嫩更甚从前。

       太后仔细的瞧着镜子里,眉目间的厉声化开,只剩下欣喜。

       她满意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对着巫医怒斥:「你个没用的东西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还不快滚下去,若是还研究不出月息丸就提着头来见,自去领二十鞭!」

       「太后,摄政王刚差人过来说晚些来看你。」李嬷嬷含着笑走上前小声讨好。

       「是吗?快给本宫梳妆!」太后放下镜子,像个小女孩般光着脚在殿内跑来跑去,只为挑件最满意的衣裙。

       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日后你便在本宫身边服侍吧!」太后手指轻轻指了指我,我受宠若惊的跪下应声。

       我抬眸看着她精心的为自己描眉,女为悦己者容,哪怕眼前的女人尊如太后也是如此。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驻颜膏被我下了毒,抹上脸不过昙花一现,必须日日都用,否则脸上会长满青斑,日子长了甚至会发脓溃烂。

       可这与我有何干,我要的是她的命!

       3

       六年前战乱四起,民间发生暴动,强盗四处掠夺,百姓流离失所。

       阿爹为了给阿娘抢一个馒头,惨死在刀下,阿娘伤心欲绝,刚生产完虚弱的闭上眼,很快就离开了我们,只留下我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妹妹无助又绝望。

       四处皆是被马蹄践踏的血污跟泥泞,哭喊声、尖叫声、求饶声充斥在耳边。

       妹妹饿的哇哇直哭,我怕引来坏人,抱着她躲进一片废弃的房内。

       我咬破手指,用力的挤了挤,直到手指发白才挤出几滴血,滴进妹妹嘴里,奶呼呼的小婴儿舔了舔嘴巴,对着我笑。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外面几乎找不到吃的,有些人饿的久了开始架起火煮旁边的残肢。

       奇异的肉香让人红了眼,可一想到锅里面飘着的东西,我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只能抱紧怀里的妹妹,期盼着这一切早日过去。

       妹妹很乖,睁着提溜圆的大眼睛看着我,饿的吃手也不哭不闹,可我不敢丢下她去独自寻找食物。

       昨夜我本想出去,刚把妹妹藏好外头又传来哭喊,我隔着窗看到一个妇人绝望地哭嚎:「还我孩子——求求你们还我孩子——」

       旁边围了一群难民跟乞丐商讨着手里的孩子怎么吃,那些人的眼里散发着奇异的光,与我小时看到的野兽如出一撤。

       是的,乱世犹如人间地狱。

       我饿的没了力气,隔着稻草堆我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日子,阿爹用新鲜的山楂串着糖葫芦,阿娘在锅前熬着糖,家里总是溢着一股甜香,我拿起一颗果子酸的龇牙咧嘴,阿娘刮了刮我的鼻子温柔道:「小馋猫。」

       我缓缓的闭上眼睛想沉醉在美梦中,却被一巴掌拍醒,面前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她笑着问我:「孩子,你妹妹可是九月初九子时出生的?」

       我想了许久点点头,那天阿娘痛的厉害,我在锅前给她烧着热水吓得直哭。

       她向后面几个男人点点头,就一把从我手里抢过妹妹,我惊恐:「你做什么,把妹妹还给我!」

       「好啊!还给你,我这就还给你。」

       她眯着笑盯着我把手举高,然后狠狠地将妹妹摔下,被子包着的小人一下就没了动静,血从中溢出。

       「不——」我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绝望地看着这一切,恍惚间,感官渐渐麻木。

       临走前她看了我一眼:「你的妹妹也是有福之人,能为太后娘娘效劳,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

       4

       太后向来残暴自私,却偏偏对摄政王用情至深。

       听说当年先帝还在世时,两人就常在一起厮混,明目张胆到被先帝抓了现行,太后跟摄政王却没受到任何惩处,不久后先帝就暴病而亡,许多宫人窃窃私语说是太后把先帝毒死的,更有甚者说小皇帝其实是摄政王跟太后所生。

       这些流言传到太后那里,宫里死了许多的人,大多都被扔到后院去喂毒虫了。

       太后嗜练蛊虫控制人,而她就在摄政王身上种下了情蛊,这样她就能让所爱之人永不背叛永不变心。

       黑色的袍角飘过,太后面带娇羞把殿内的人都遣了出去。

       一夜春宵后,太后唤我进去,她头发披散在肩头,脸色红润的喝着汤,心情很是不错。

       「叫什么名字?」

       「奴婢落青。」

       她挽了挽鬓角的头发「听你昨日说你擅长驻颜术?」

       我点点头「奴婢自小跟着父亲去山间采药,识得很多草药研制出来的。」

       「日后你便为本宫特制这些,有什么需要用到的跟李嬷嬷说就好。」

       她放下碗话锋一转「你虽是长得俗不可耐,但是也还算有点用。」

       「只是呢,想要留在本宫身边的人,就永远不能有背叛之心。」

       「对于下人本宫喜欢能掌握得了的,这样才不会反咬主人一口。」

       她瞥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立刻去床边的坛子里小心的取出一个琉璃罐,琉璃罐里躺了一只墨绿色的蜘蛛,那蜘蛛巴掌般大,腿上还有着如针般的绿毛,两个眼睛黑黝黝的,在罐子里爬来爬去,看起来很是骇人。

       我心里涌起一阵无力跟绝望。

       「怎么,怕了?」

       太后嗤笑着摇了摇头「来人,把她扔到后院的……」

       「不,我不怕,愿为太后效劳。」我伸出颤抖的手,强忍着闭上眼睛,琉璃罐打开的那一刻,巨大的痛楚蔓延我全身,我感觉那东西进入了我的身体。

       5

       在宫里的日子还算好过,跟在太后身边旁人见了我都要行礼唤句「落青姐姐。」。

       有时需要药草时甚至可以自由出入宫墙内外。

       因着我擅长疗愈,甚至代替了巫医的位置,时常伴在太后身侧,有时太后跟摄政王欢好时,我都在身边服侍,无它,就因为我的脸太后很放心。

       我的身体进了毒蛛后,右脸上就爬上了绿色如蛛网般的痕迹,丑陋又可怖,只能常日戴着面纱。

       半夜时常会痛醒,感觉那东西在啃食我的血肉,有一次我实在疼得厉害,忍不住披了件外衫在宫墙外吹冷风。

       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着白衫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扔给我一个小瓷瓶,见我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淡淡解释:「喝了它,你会好受点。」

       我扯下面纱,仰头一口喝下,嘴角露出个极淡的笑「多谢!」

       这晚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还没走进殿内就听到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太后吼道:「他竟敢将人养在宫外,是当本宫死了不成?」

       听了李嬷嬷的诉说我立刻宽慰:「太后息怒,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这算不得什么。」

       「只是摄政王如今权势正盛,难免动了些别的心思,太后要适当给他卸力才成。」

       太后将一颗药丸捏碎「落青,什么时候本宫的事你都敢挑唆了?这个月的解药你不必再吃!」

       我惶恐「奴婢不敢。」

       「你不敢?本宫看你是敢得很!」太后拿起茶杯就扔了过来,我没有躲,任由茶水混着血从我额头流下。

       太后薄唇紧闭,手上的护甲咔咔作响。

       我知道她是听了进去,太后的控制欲极强,摄政王除了她现在还有别的女人,这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说了句:「杀了她!」

       「去请摄政王过来!」

       我低下头勾了勾嘴角,这才刚开始。

       6

       出了殿门就看到小皇帝站在树下想进又不敢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牵着他走到了旁边安静的偏殿:「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低着头不说话,我拿了两块点心递给他:「尝尝看。」

       他接过安静的吃了起来,一大一小在长椅上坐了许久,风吹过旁边的樱花落在他头上,我用手拂去。

       「母后从未对我这般好过。」小脸皱巴巴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声音有些哽咽,拽着衣角踌躇不定,似是下了很大的勇气:「落青姑姑,他们都说我是野种。」

       「说我是母后跟皇叔所出。」

       「其实我知道的,晚上我偷偷跑出来看到过的。」

       「但是我是父皇的孩子,他们都在胡说八道。」

       我看着他心情很是复杂,我痛恨太后,可他说的话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虽才十岁,可什么都知道。

       太后平日所吃所用及其奢侈,国库虚空又向下征税,民不聊生。

       小皇帝还小未能正式登基,摄政王代为掌权,可他有了权利后行事狠辣,世家大族对他颇为不满,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小皇帝身上。

       可太后对他不管不问,一门心思扑在摄政王心上,摄政王对小皇帝也很是忌惮,这样的局面对他很不利。

       小皇帝虽是太后所出,可我能看出来他心思纯善,若是加以教导,日后未必不是个好皇帝。

       「要是父皇在就好了。」他仰起头看天,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我摸了摸他的头「听说人死后都会化作夜空中的一颗星星,殿下也可以做个像先皇一般的好皇帝啊,这样先皇在天上看到了也会为殿下而感到骄傲自豪的。」

       「真的吗?」小皇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不知怎么就让我想起妹妹,压下一阵酸楚我扯了扯嘴角:「真的,所以殿下现在应该跟着太师好好学习才是。」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仰着头道:「好,落青姑姑,我不仅要保护子民,我还要保护你,我要做全天下最好的皇帝!」

       我看着他孩子气十足的样子,欣慰的笑了。

       7

       回去时巫医正跪坐在地上给太后按脚,巫医瞧了我一眼讥讽道:「哟,这是跑哪去了,太后腿疾犯了都找不到你人。」

       「小贱蹄子,没来多久还学会躲清闲了!」

       巫医呵斥着我,太后半躺着床上手撑着头,闭目沉思,我知道这未必不是太后在敲打我。

       「奴婢不敢,只是刚刚看到小皇帝在哭,开导了几句。」我连连跪下解释,宫中难免人多嘴杂,先说明总不会出错的。

       太后坐起身,纱衣垂落春光若隐若现,脸上却带着冷笑:「落青,你真是条不懂事的狗,若是今日不好好调教,日后怕是会咬本宫一口。」

       巫医笑着站起身,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来人,去把浴桶搬来。」

       我瘫软在地上,咬了咬牙,我知道今日事躲不过去了。

       几个太监三两下就把我的衣衫褪尽,扔进了木桶中,绳子捆住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无数只雄蛛被倒了进来,我瞪大了眼颤抖着身子想要求饶,巫医却塞了一块布堵住我的嘴:「好好享受吧。」

       体内的雌蛛像是有所感应,尖锐的触角冲破我的皮肤,我在巨大的惊吓下疼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我自己的房内,门边一个白色的衣角转瞬即逝。

       旁边有个宫女在给我上药,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太后娘娘怎的这般狠心对你。」

       我咽了咽口水,听见自己嗓子沙哑的有些吓人:「桃儿,你糊涂了,在宫里可不能这样说话。」

       「我是真的害怕,害怕你死了,落青姐姐,太后娘娘在你身体里养的蛊已经种成……」

       「你整整昏迷了三日,那日你晕过去后身上的皮肤破开,爬出无数只小蜘蛛,旁边的宫女都吐了出来,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

       我看着手上露出的肌肤,上面满是血洞结了厚厚的痂。

       太后,她比我想象中要难对付许多,可我早就是死过的人了,就算我要下地狱也一定会拉着她一起,而且药效要开始了吧。

       8

       「太后请你过去!」

       我被扔到了太后跟前,太后用帕子捂住脸有些疯狂:「你这个贱婢!你对本宫的脸做了什么,为何本宫的脸会变成这样?!」

       她惊恐的瞪圆了眼,脸白的没了一丝血色,上面泛着大片的青斑,嘴唇却红的像要滴血,看起来跟死人差不多,哦——不!在我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太后娘娘,你可知你的五脏六腑上都爬上了青斑呢?

       我泪眼婆娑解释道:「太后娘娘,奴婢什么都没做啊!你冤枉奴婢了,奴婢在你脸上抹的驻颜膏,奴婢自己都会先试用的。」

       「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加害与您啊!」

       「是巫医,一定是巫医!」我声泪俱下的控诉着。

       「那日我去药房拿药,看见她攀扯摄政王,她怕是早有不轨之心啊!」

       巫医慌张的跪在地上:「我没有,太后,她在胡说!」

       我低着头冷笑,你拉扯摄政王是真,至于你有没有下药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我提醒道:「太后,您近日只服用了她的月息丸,让太医过来看看这月息丸里头都是用什么做的。」

       太医来了后,捏起药丸将药丸碾碎,仔细闻了闻毕恭毕敬跪下答道:「回禀太后,这里面加了过量的血罂,是剧毒啊!」

       「长期使用面部会溃烂而亡。」

       巫医被人按住拼命的挣扎:「他胡说,他胡说啊太后,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你这个庸医,竟敢胡乱攀扯我!你收了谁的好处你说!是不是收了她的好处?」巫医怒指着我。

       太医摸着胡子已然有些生气:「你真是折煞老夫了,我从未见过这位姑娘,又何来收她好处一说?」

       「太后若是不信可以传太医院其他太医一起来看看。」

       太后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来人!」

       巫医哭红了眼:「你不能杀我,当初可是我帮你毒死了先帝,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尖利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宫女吓得跪了一地,小皇帝手里的橘子「啪嗒」掉在地上,太后显然也发现了,下一秒,巫医的头颅就滚在地上,小皇帝跑了出去。

       我咽下嘴里的苦涩,这是他应该知道的。

       9

       太医开了许多的药喝了都不见效,太后身上的皮肤已经被大量的青斑覆盖,摄政王自那以后都没来看过她。

       哪怕让人三番五次的去请,他也只说公务繁忙推脱。

       无论太后怎么操控母蛊,摄政王也始终都没再来过。

       而派去杀那个女人的线人来报,摄政王将那人护的很好,根本就无从下手,甚至那女人好像还有了身孕,摄政王处理完公务都会去陪她。

       太后气的晕了过去,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我平静的扶她到床上,坐在药罐前扇着扇子,也不知小皇帝如何了。

       桃儿急冲冲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落青姐姐,太后,太后她——」

       我拧着眉看她:「太后怎么了,你快说!」

       「太后又从民间抓了几个婴儿……」

       我冲了出去,胸膛像是有个破鼓在不停地敲打着。

       这个老妖婆,竟还不知收手,难道一切又要重演了吗?

       不!不可以!

       心疼得越发厉害,我闯了进去,殿内中间摆着巨大的石磨,肉泥混着血水还在往下滴,极重的腥气扑面而来。

       床上躺着一个血人,血水从她身上倾泻而下,宛如吃人的恶鬼。

       我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我崩溃的转身跑开,心痛的好像要被刀子搅拦,好像……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我不敢再看,我怕多看一眼我就会疯掉,只能无助的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头,告诉自己清醒点,至少,现在我还不能疯。

       我无声的痛哭着,额头突然碰上了温暖的胸膛,我擦了擦眼泪,看清眼前的男人后退了几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而疏离:「参见摄政王。」

       他薄唇紧绷,染墨的眸子有着浓厚的哀伤,忽又垂眸从胸前拿出一条帕子,思索片刻又缩手收了回去。

       「别哭了。」

       10

       摄政王最近在朝中局势很不好,听桃儿说昨日商议朝事时摄政王当着众多大臣的面突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至今都没有醒。

       太后立刻代掌朝政,摄政王的党羽一日之内便被拔的一干二净,外界纷纷传闻摄政王是要不行了,而那些想要来探病的都被挡了回去。

       宫女们纷纷说:「要变天了。」

       我跪在寝殿看着太后坐在床边唇角微扬,睫毛笑的簌簌,丝毫不受流言的影响,或者说现在的局面正是她想看的。

       她一脸温柔的抚摸着床上的男子,那男子好像睡着了一般,虽是面色苍白,却也难掩气质卓然。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金丝白釉碗,里面有两只白色的幼虫在鲜血中打滚,那虫子滚胖浑圆,呈半透明状,太后来了兴致从一旁夹了几只蓝色花纹的蜈蚣丢了进去。

       那胖虫突然发狂,咧开獠牙尽数将蜈蚣咬成几段吞下,太后弯起眸子拍手叫好,拿来刀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跟男子的手腕割开,胖虫闻着血腥味迅速钻了进去。

       我拧着眉看着这一切,腿脚有些发软,这女人真是个疯子!

       太后摘下护甲,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脸「阿珩,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吗?你怎能失约呢?!」

       「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便一直在这睡着吧,这样你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她咯咯直笑:「朝中的事你不必忧心,万事有我,至于你的小情人,她得死!」

       床上的人像是听见一般睫毛轻颤,眼角滑落一滴泪。

       太后满足的枕着他的手臂躺下,小皇帝来了她也闭门不见。

       就这样过了几日,太后刚下早朝就怒气冲冲的疾步而来,我爬起身揉揉自己的腿,因为长期跪着膝盖青的发紫。

       她一脚踹了过来,扯着我的头发逼问:「他人呢?摄政王他人呢?」

       「本宫不是让你看好他吗?怎么还能让他逃了?!」

       我战战兢兢的磕头:「奴婢不知!摄政王刚醒就把奴婢打晕过去了,奴婢实在是没法子。」

       「你这个废物,我杀了你!」她愤而起身,从一旁抽出剑就要向我刺来。

       我拖着疼得厉害的脚不停的往后退。

       11

       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太后捂着胸口脸色骤变,口中竟溢出一抹殷红,她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凤冠簪子落了一地。

       没了刚刚的凶狠尖利,她颓然的合上眼眸:「他竟然逼出了蛊虫,欧阳珩,你好狠的心啊!」

       子蛊死了,母蛊在太后体内不住的翻涌挣扎,我下的毒早就掏空了她的身体,太后的身子怕是再也扛不住了,她在地上疼的蜷缩着,刚治好的青斑又一次大片浮现,这脸不出片刻就会开始溃烂流脓。

       只是我怎能让她死的这么简单呢?

       「啊——太后!你的脸!」李嬷嬷跑进来本想扶起太后,却被她的脸吓得惊呼不已。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太后颤抖的伸手去触碰,却摸到半张面皮松垮的耷拉下来,好像立刻就会掉落,她看上去已然是个老妪。

       「不,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前些日子才……」

       看着眼前的人嚎啕哀鸣面容逐渐扭曲,我内心大为畅快,她所引以为豪的容貌已然不复存在,我要让这个女人一步步跌落深渊,生不如死!

       我跟李嬷嬷合力将她扶起,我提议:「太后,奴婢曾听说过一个法子,就是把两人的皮割开互换,容貌就可改变,奴婢从前村中有个女子因被野兽抓伤毁容,也是在家父的操作下恢复容貌。」

       「我曾跟家父学过缝针,现如今可以做到看不出任何痕迹,只是这个法子必然会很疼,太后可愿一试?」

       太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紧握着我的手:「落青,本宫真是没白养你,你若真能医好我的脸,我就把你的青蛛蛊解了。」

       我回握住她:「奴婢愿为太后肝脑涂地。」

       李嬷嬷担忧道:「太后的身子只怕是最近都无法上朝了,这事可不能叫外人知晓,不如让殿下正式登基?」

       太后微微颔首:「也只能如此了,去跟弘儿说吧,叫他不要让我失望!」

       太后派人去寻找民间的绝色女子,而我也一刻不停歇的准备着。

       12

       三日后,我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李嬷嬷帮我把用具一起拿入内殿。

       太后见了我欣喜若狂,她拉着我在一排女子中间走了一圈。

       「如何?落青,你觉得本宫换谁的脸合适?」

       我瞧着她淡笑:「太后喜欢谁便是谁。」

       一旁站着的女子脸色煞白,有一女子正要跑就被人按住,绝美的脸不住的摇头:「不是说宫中有活计给我们干吗?什么是换脸,这是要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出宫!」

       一群人闹了起来。

       李嬷嬷上前挨个打了几个嘴巴子「嚷嚷什么,能给太后效忠是你们这群小蹄子的荣幸。」

       我见她们都被带下去,疑惑的看着太后。

       「本宫信你,只是本宫也害怕啊,万一你不小心失了手,本宫的命就一条可怎么办?」她拍了拍手,外头就被带进来一个人。

       我惊骇的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嘴唇呢喃:「桃儿?」

       「你既说自己擅长,那就先在本宫面前换张脸试试,让本宫想想给她换谁的脸呢?」

       「啊——就兽笼里头的那只白狐吧,人换上狐狸脸想来十分有趣。」太后放浪的倚在床上直笑。

       我吓得牙关直颤:「不可!」

       「不可?这可由不得你,我已经给她下了毒,你不给她换,不出一日她就会死,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宫中唯一对你好的人死吗?」

       桃儿苍白着脸对我摇摇头:「落青姐姐,不要管我。」

       李嬷嬷见状死死捂住她的嘴。

       太后见我犹豫又开始操控蛊虫,青色的蛛影在我手上蠕动,我痛苦的咬着牙,硬是不肯求饶。

       我做不到。

       13

       太后拔出簪子直接往桃儿脸上狠狠一划,顿时皮肉翻出,我看着桃儿的脸心疼的直抖。

       太后不耐的扔下簪子:「你换还是不换?本宫可没有耐心看你们在这上演姐妹情深!」

       桃儿对我点点头,我闭上眼复而睁开:「开始吧!」

       太后在一旁死盯着我,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桃儿的脸上了药。

       刀按着轮廓轻轻划过,一张面皮就这样完整的落了下来,我吩咐宫女帮我把它放去冰室保存好,又把白狐的脸缝了上去。

       太后左看看右看看,对我不住的赞赏:「竟丝毫违和都没有,现在就只等她醒了?」

       我疲惫的应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第二日晌午桃儿醒转,我不敢看她,太后却高兴的手舞足蹈,她的脸垂至锁骨,额头蓄脓,已然等不得片刻了。

       「现在,现在就去把人来上来,立刻为本宫换皮!」

       几个娇媚的女子被带了进来,听李嬷嬷说有几个昨日就自尽了,李嬷嬷只能好生安慰,太后只需要一个,没被选中的可以存活,几个活下的女子都希望自己能不被选中。

       有一个蓝衣女子,看见坐在床上的桃儿吓得手直抖:「啊——鬼啊!」便晕了过去。

       太后看了一眼:「确实丑陋,罢了,带下去!」

       李嬷嬷将人带走后,我吹了吹迷药对着眼前腐烂的脸温柔道:「太后安心睡吧,做个梦的时间就好了!」

       14

       我在炉前用扇子扇着药,屋子里漫着水汽跟药香,我勾了勾嘴角,这是我入宫以来最开心的日子,我轻轻的哼起歌。

       「你这是在做什么?本宫睡了多久了?」

       我回头看着太后不说话。

       「这是哪?」

       她低着头不可置信:「你敢捆着本宫?是谁给你的胆子!」

       我笑着摇摇头:「太后,哦不,我应该叫你乔喜儿。」

       「来人!快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本宫拖下去,李嬷嬷!」太后叫嚣着。

       「人?哪还有人?」

       我站起身自顾自道:「我曾有过一个妹妹,她长得很是可爱也很乖,她死在了六年前,只因太后的私心,她被李嬷嬷摔死在我眼前,想必太后杀的人太多,早就不记得了吧。」

       她满不在乎道:「不过一个蝼蚁,本宫杀了便杀了。」

       我气极反笑:「可是你口中的蝼蚁今日不也走到了你的面前吗?」

       「李嬷嬷呢?你把李嬷嬷弄哪去了?!」她不住的挣扎。

       我冷漠回答:「我把她扔进你那个毒虫坑了。」

       「你这个贱婢,你怎么敢?!本宫的儿子可是皇帝!」

       「没有解药你也会死!本宫劝你立刻收手!」太后伸手想要抓我却摔倒在地,她像个虫子一样在地上不停的蠕动。

       「乔喜儿啊乔喜儿,我一直以为你还算聪明,怎的现如今竟如此蠢笨了?」

       「那只破蜘蛛我已经把它剜出来了,所有的毒虫都已被我焚烧殆尽,日后你再也不能用此去胁迫谁了。」

       太后愣住了。

       我声嘶力竭质问:「你身为掌权者却不顾百姓安危,只图享乐,为了一己私欲就滥杀无辜,朝廷有你这样的上位者我都为此感到羞耻!」

       「你不是深爱摄政王吗?可他却宁愿自己时日无多也要拖你下水。」

       「你不是有个当皇帝的儿子吗?他将你视做耻辱不愿再见!」

       她红着眼:「你住口!」

       「你不是最爱惜自己的容颜吗?来照照镜子吧。」我拉下旁边的布,四周都被镜子所包围,太后抽搐的看着镜子里的脸。

       15

       我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我给你换的这张脸可还喜欢?」

       「这张脸你应该很熟悉吧,这可是先帝最爱的女人,你却残忍的砍断她的四肢将她养在恭桶里,现在换你来感受这种日子可好?日日夜夜承受刘氏所承受之痛想来十分美妙。」

       「不——」

       尖利的声音响彻云霄,也是!她怎么能接受的了呢?

       那张脸曾被她日日倒上毒虫,早就啃食的满是疤痕,更何况我缝线的时候有些疲惫,大块的疤痕围着她整张脸,线都忘记拆了,早就跟皮肉长在了一起,真的挺丑的。

       我无奈的摇摇头出门,桃儿给我披了件外衣,我看着她的脸跟从前无差,可到底还是伤到了身子,以后可得仔细养着才是……

       这日我正在给皇帝磨墨,一个小太监来禀报:「太后……乔氏已然疯了,天天说自己是刘氏,说自己被装在恭桶里好痛!还说想念先帝,要去见他。」

       皇帝的手一顿,我让人都退了下去。

       我低头询问:「可还是放不下?」

       他摇摇头:「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虽是朕的母亲,可多少个母亲跟孩子因为她没了性命,就这样吧。」

       我欣慰的看着他,从前的小殿下长大了。

       他低头沉思一会「对了,落青姑姑,你确定不去见见皇叔吗?他很想见你一面,他府中的女子……」

       想起那个白色的身影,我心竟有些刺痛。

       我打断他的话:「陛下安心练字吧,我先退下了。」

       我知道他府中的女子并不是他的妻妾,只是友人让他代为照看,可这与我有何干?

       他是摄政王,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罢了。

       我们并无瓜葛,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16

       听说乔喜儿死了,死在了一个雨夜,悄无声息的死了。

       也好,那个叫乔喜儿的恶人,为人人所不耻的恶人,就此湮灭,再不复存!

       三年后,我在石坊街经营着一家面馆,有个男子大口的嗦着面跟同伴说:「现在这日子好啊,我朝跟高丽的互通贸易,那二虎子就带着瓷器过去了,改日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我看行,这日子可算是有盼头了,这都得感谢当今圣上啊!」

       「是啊,圣上年纪轻轻就有此胆识跟作为,真是我等之幸!」

       我笑着杵了杵坐在我一旁吃面的公子,打趣道:「都在夸你呢!」

       「你这来我这吃面都不给钱的,让我成天做亏本买卖!」

       他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落青姑姑怎会跟我计较这些。」

       「不计较不计较,喜欢常来,什么时候把盼儿也带过来,我许久没见过她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盼儿有孕了。」

       我高兴的直跺脚:「那你还瞎跑,赶紧回去多陪陪她,女子有了身孕身子不适,做丈夫的得多陪在身边。」

       他怕我念叨赶紧告饶,让人搬了一堆珍玩进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这臭小子,成日带这些来哄我。」

       桃儿在一旁拨着算盘:「落青姐姐,改日我们把这些搬去高丽国卖吧!」

       我跟桃儿相视一笑:「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