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平哪儿哪儿都讨厌，可有一点，教人不得不佩服——人家就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这个下午，坐得满当当的商业局会议室里，任大平唾沫横飞地讲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总结陈词的时候，“我希望通过对汉源大饭店的一系列改革，让这家企业重新焕发活力，减轻上级的负担，也借此树立一个汉源市餐饮业的楷模。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将汉源大饭店推到全国餐饮龙头企业的行列。”

       杜雨燕听得头疼，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准备了一个星期，这位搞半天画了一个大饼，除了抄他们方案的数据，其他全都是务虚之言，还那么信心满满。

       好吧，有这本事，他怎么不去做传销？

       “说得好！”金副局长带头捧场，会议室里的人自然都跟着拍手。

       “该到你了！”姜老侧过头道：“小杜，不要紧张，我对你有信心。”

       杜雨燕笑了笑。

       信心包括两部分——自己表现得好，以及，你说的话，在场的人都能听进去。

       杜雨燕肯定会尽力，至于结果，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本来没有这场专家讨论会，这得拜任大平所赐。

       在无法从姜老那边取得支持的情况下，任大平另辟蹊径，跟着金副局长到处活动。

       任大平的动作不止于此。他已经掌握了媒体的流量密码，这段时间，报纸上，电视上不停地播放汉源酒家的广告以及媒体的采访，大有在舆论上先压一头的意思。

       这其中，还有别的故事。

       有人来劝姜老，都是一个单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金副局长很可能是下一任的正职人选，把关系搞僵，吃亏的是汉源大饭店。不如就让任大平干上三、四年，他要不行，饭店自然能拿回来。

       姜老是打过仗的，能让人忽悠了？

       “下面由汉源大饭店副经理杜雨燕宣讲他们的承包经营方案。”

       杜雨燕立马站了起来。

       汉源大饭店这一方的主讲人本来是程经理，可昨天程经理突然变卦，表示他准备不充分，不适合上台。

       也不怪他，任大平那边小动作太多，居然还玩起人身攻击，说程经理这么多年都没有把汉源大饭店搞出名堂，再由他继续干，换汤不换药。

       所以，今天上场的成了杜雨燕。

       副经理的身份，是前天姜老亲自到局人事处，替她争取过来的，也就是发个聘书，名义上的职务，让杜雨燕有宣讲的资格。

       杜雨燕临危受了命。

       其实除了她，也没人能讲了。

       此刻杜雨燕走到讲台前，简单地做了个开场白，“各位领导、各位专家，我是汉源大饭店的杜雨燕……”

       “直接进正题，把你的报告讲出来就行了。”金副局长不耐烦地道：“一个女人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上回在姜家，可不就是这女的伶牙俐齿，让他丢了面子。

       杜雨燕淡淡地看了过去。

       要知道前世她到处找融资，三天两头拿着计划书跟人掰扯，回应各种刁钻、古怪提问，顺便跟人勾心斗角。

       金副局长才开场就来个下马威，对于杜雨燕来说，根本小菜一碟，干扰不了什么。

       “做领导的，最忌讳说话带个人情绪。”姜老用拐棍杵了杵地，当在众人的面教训了一句，真不给人留面子。

       到底是老局长，威信摆在那儿，金局长尴尬地咧了咧嘴，终于闭嘴了。

       朝着下面看了一圈，杜雨燕镇定自若地开了口，“咱们老一辈反封建、反压迫，其中一个重要目标就是为妇女同志争夺平等地位。有一位伟人更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所以今天希望大家忘记我是女同志，以平常心看待我的报告，欢迎批评，也欢迎提出宝贵意见！”

       说罢，杜雨燕朝着旁边点了点头。

       早已等着的朱红霞和林凤莲一块上来，打开一张一米多长的红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可以看到，现场不少人露出惊讶表情。

       纸上是汉源大饭店承包经营方案的提纲，还是姜老亲自用毛笔誊抄。

       好吧，这年头没有电脑，做不了PPT，杜雨燕就想出这个办法，以便让在场听众能有更直观的感受。

       下面人果然被吸引住，不少人拿笔在记。

       此刻朱红霞她们正在展示一张平面示意图。

       “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对汉源大饭店做一次结构性的改造。各位请看，一层及后面附楼，我们计划改为宾馆。二楼设为百姓餐饮。三楼保持原有功能，进行大型餐饮接待，至于顶层，文化宫方面正在和我们商谈，打算租用为职工俱乐部。”

       “简直就是在胡闹！”金副局长急不可待要表态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早料到有人会拆台，杜雨燕回道：“感谢领导给了我们一周的规划和讨论时间，在这一周里，我们请来了汉源大学建筑系的专家，对于建筑内部改造的可行性进行评估，充分听取了他们的专业意见。他们确认改建方案可行，会在三天内出具报告。”

       这个方案和之前被任大平山寨的那份不能说全无关系，而是毫不相干。

       杜雨燕把原方案推翻重来，并且一直保密到今天。

       前两天局里还来了人，让他们将方案交上去，姜老出面挡了回去。

       这下，任大平想抄都来不及了！

       “下面我来说说，这个方案的由来。汉源作为四朝古都，名胜古迹丰富。现在旅游行业已经开始兴起，我们有理由相信，后面几年甚至几十年，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到汉源旅游或出差。

       我们以汉源招待所为例，这三年他们的入住率每年都有百分之十的稳步增长。可以断定，用不了多久，汉源市现有的客房便会面临饱和。而汉源大饭店一楼北和附楼目前大部分空置或充当仓库，我们希望合理利用。同时对北面建筑外的环境进行园林改造，到时候客人从北门进入，形成一个独立空间，不受餐厅的干扰。”

       任大平冷笑，“知道这么改，要花多少钱吗？”

       杜雨燕不会让任大平打乱节奏，给朱红霞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