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杜老太出院，一早杜雨燕到医院办完手续，和家里人一块送老太太回汉桥街，便急着赶回店里。

       前几天两店合并的通知已经正式下达，今天下午三点，汉源酒家会过来办交接手续。

       也就是说，三点之前还有翻盘的机会。

       就等着看，局领导对那份大家寄予无限希望的《汉源大酒店承包经营申请报告》，会有什么反应。

       店里的人几乎都在，潘少梅带着已经上完进修课的吴宝珠也回来了。

       只是，少了朱红霞。

       “朱红霞去哪儿了？”杜雨燕随口问道。

       汪春花应了一声，“昨天她没下班就请了假，说是去赶火车，也没讲清楚到哪儿。”

       杜雨燕心里又咯噔了。

       听说李军的妈出了院，情况不太好，还是黎潇帮忙找的救护车，把人送回宝马镇。

       那傻丫头难道鬼迷心窍，又跟去送人头了？

       杜雨燕正在头疼，潘少梅朝着门口招呼了一声，“程经理！”

       “我刚从局里回来。”

       程经理冲众人点点头，将一份已经盖章签字的协议递到杜雨燕面前，“你们有空就过去看看。早餐店的职工都表态了，愿意到你这儿。麻烦你以后多照应。”

       早餐店的协议终于签了，人家没有食言。

       可程经理这最后一句，听着有点不对啊！

       将协议放下，杜雨燕看向程经理，“不行？”

       沉默片刻，程经理回应，“昨天下午，报告已经被打回来，没一个领导同意。我早上去局里，是谈员工安置还有早餐店的事。”

       “不允许承包，总得有个说法吧？”杜雨燕心里沉了沉。

       程经理想了许久，苦笑，“他们……可能更信任那个任大平。”

       杜雨燕也被气笑。

       这难道就是无脑支持吗？

       在搞定领导这一点上，杜雨燕还真对任大平甘拜下风。

       “抱歉，让你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以后把你自己的店开好，别的不用理会。雨花社怎么说，也是汉源大饭店培育出来的，就算饭店没了，还给大家留个念想。以后……有机会回汉源，我也能有个踏进来的地方。”程经理神色怅然。

       “真要走了呀？”

       程经理没有否认。

       刚才在局里，不少人提醒他，金副局长在办公会上再三表示，要全力支持任大平合并汉源大饭店。别的领导碍于面子，也不能反对。

       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都在劝程经理，再坚持下去没意思，反而得罪领导，以后他的工作不好安置。

       程经理也不在乎了，打算一会就上楼，把辞职报告写出来。

       “姜老知道吗？”杜雨燕现在担心起了那位老人家。

       这几天在姜老带领下，大家真是把力气放一处使。

       申请承包饭店的报告，是由杜雨燕和姜主任带着财务室的人，看完饭店几年的账目以及经营材料，一项一项草拟出来的。随后由程经理负责，召集全体干部和职工代表会议，逐条讨论，达成共识。

       他们扎扎实实地熬了几个通宵。

       能看得出来，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为了拿到胜算，姜老提议，在负债问题上，汉源大饭店提出了三年之内清偿上级所有债务，五年之内扭亏为盈的经营目标。

       这是要背水一战。

       可现在辛苦做出来的报告，在某些人眼里，如同废纸。

       只怕姜老要气吐血了。

       “昨天接到消息，姜主任说要陪他去省城散心，见一见老朋友。”程经理叹了口气，“也好，省得他瞧见今天……也高兴不起来。”

       外面响起脚步声。

       竟是职工们得到消息，纷纷走进来。

       没一会，雨花社里便站满了。

       看着那一张张失望的脸，程经理走上前，羞愧到不知该说什么。

       “程经理，承包的事真不成了？”

       “对不住大家伙，局里面已经答应，保留所有人的职等职级，也不会有什么分流。你们就在这安安心心地干吧！”

       这是早上程经理在局长办公室，当着金副局长和任大平的面，得来的承诺。

       众人全瞧着程经理，有人在叹气，有人无助，也有人愤愤不平。

       就在这时，程经理做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动作，规规整整地朝着职工们鞠了一躬。

       “程经理，别这样！”王师傅赶紧将他扶住，“我们心里明白，您是好领导。真要没法救了，我们也不能难为您！”

       有人嘟囔，“我家亲戚就在局里上班，听说主管这事儿的金副局长跟任大平是一伙的，咱们店位置这么好，汉源酒家早就眼红了。”

       “程经理，我们也得到消息了，所有在承包申请书上签字的人，以后都要被重点‘照顾’。”

       当初报告提交上去时，本来只要程经理签字，结果大家伙表示，他们也要做承包人。

       几乎所有人都签上了大名。

       程经理心里一沉，“谁说的？”

       “常华民，他在汉源酒家当厨师。”

       这份报告应该只有几位领导看到，可任大平也知道了……

       果然有人算计好了。

       “常华民还说，任大平让他回来管后厨。留谁用谁，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让我们这些跟他不是一路的，都要小心点！”有厨师骂道：“小人得志！”

       王师傅更是激动，“这是不给咱们活路！不管了，今天大家伙都堵大门去，汉源酒家的人敢进来，咱们跟他拼了。”

       “不可以！王师傅，我一直觉得你稳重，怎么现在这么莽撞！”程经理喝道：“现在是非常时期，都要克制住情绪！”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王师傅倒是不嚷了，又道：“程经理，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们在饭店干了大半辈子，这是咱们的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被人偷了！”

       杜雨燕听到现在，终于开了口，“王师傅是性情中人，看得出来，大家伙对汉源大饭店都有深厚的感情。我虽然是外人，就想提醒一句。即便最终经营权被人拿走，你们也不能闹。毕竟人家拿着白纸黑字的文件，你们有任何过激行为，就是不服从管理，不仅帮不了饭店，还可能惹上麻烦。想想你们背后的家人。”

       “可常华民那种人太可恨了！”大家都不服。

       潘少梅刚才听到这个名字，明显神色紧张，不停地看正在用心画彩蛋的吴宝珠。

       杜雨燕走过去，抓住潘少梅的手，对大家道：“一个小人而已，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还不一定。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人家故意挑唆，回头你们先闹起来，他们里子面子可都有了。”

       众人惊讶地望向杜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