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

       刚过中午，朱红霞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在门口甩了甩伞，“这雨下得也太大了！还没到黄梅天吧？”

       “快到了！”汪春花上前，忍不住问道：“你这几天到底忙啥呀？”

       朱红霞连着请了好几天假，也不说做什么。

       开始都以为是朱婶出事儿，杜雨燕特意和汪春花去了一趟朱家母女的公房，结果人好端端地在家里。

       “有点事。”朱红霞还是老招数，在打马虎眼。

       “姜主任给你介绍那对象，看得怎么样？”

       昨天安排的相亲，杜雨燕说要陪她，朱红霞却不干，一定要自己去。

       “我条件太差，人家瞧不上。没谈成！”

       “胡说！”汪春花接过伞。

       朱红霞现在的条件，除了年纪吃点亏，别的真不算差。

       虽说汉源大饭店比不上以前了，可朱红霞好歹也是正式工，响当当的铁饭碗。大前年她还评上了市级劳模，因此分到一间公房。

       要知道汪春花为了买汉源剧场旁边的那两间屋，找杜雨燕借了钱，才凑出两千块。朱红霞一分钱都没花，就住进敞敞亮亮、还带阳台的红砖楼房，让人羡慕死了！

       再说，朱红霞三十岁还不到，又没孩子，找一个好的绝对没问题。

       朱婶为这事急得要命，可朱红霞明显对找对象的事不上心。

       “是你瞧不上人家吧？”汪春花戳穿了朱红霞。

       姜主任给介绍的人，真没有差的。

       “春花姐，不说了好不好？”朱红霞揽住汪春花肩膀，居然撒起了娇。

       “你这手怎么了？”汪春花立马发现了不对。

       “没什么？”朱红霞右手往后一背。

       汪春花却拉过她的手，“怎么还有血印子，谁打的？”

       “谁敢打我？在家里收拾东西，给砸了一下。”朱红霞表情不太自然，后头干脆打起了岔，“宝珠跟那位国画大师学到现在，该出师了吧！回头让她给我画一张。挂家里挺好看。”

       “她那课快上完了。”

       这一打岔，汪春花还真就接不上话了，只能看着朱红霞跑进更衣间。

       一辆车停在饭店门口，杜雨燕从副驾驶座下来，朝着西头那边的早餐店看了过去。

       “回头打算怎么改造，我们全力配合。”程经理说了句。

       “我三天内拿出方案。”

       “你这边要人吗？”

       杜雨燕顿了一下，“我的方案里会提交人员要求。”

       “现在不用劝，都想到你那儿去。”

       程经理笑了笑，随即叹口气，“只要我还当这个经理，有什么事……你就提。”

       注意到人家脸上的郁闷，杜雨燕识趣地没有多说，道了声再见，径直回了雨花社。

       汪春花早看到杜雨燕，撑了伞过来接她，少不了说道：“红霞的手背上有瘀青，怎么瞧都不对劲。”

       “她什么时候对劲过！”杜雨燕已经跑到门口，忽地反应过来，“她手背怎么了？”

       “不就是在家收拾书的时候，被砸了一下吗？”朱红霞正好走出更衣间。

       杜雨燕拿眼看看朱红霞，“厉害了，什么时候喜欢上看书？”

       “我看《大众电影》不行啊？”

       杜雨燕似乎被糊弄了过去，“以后干事别没轻没重的，注意一点！”

       朱红霞表情一松，开始没话找话，“我听小芳姐说，她家白记者这两个月就回国了。我那天还问她，外国那么好，她怎么不干脆跟着出去？”

       杜雨燕瞟过去一眼，“你还挺爱操别人的心。”

       汪春花笑道：“别说，咱们小芳也快熬出头了。”

       “要不让他们到汉源大饭店办婚礼？”朱红霞出起了主意，“咱们都去帮忙。”

       瞧着朱红霞在那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乱说，杜雨燕也懒得再理她。

       “杜姐，后厨这边招的人，我叫过来让您看看？”吴国勇从后厨出来。

       “不用我看。你现在是大厨，选人是你的权利。不过你也要负这个责任，别给我弄另一个常华民过来。”

       “您放心，他俩都老实肯干，要不我也不敢往店里带。”吴国勇心里高兴。

       杜姐这面子给得足，可惜楼上那帮厨师没亲眼瞧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吴国勇进汉源大饭店第一天就算过，从学徒开始到帮厨，再到二厨，他最快四十岁有可能当大厨。

       谁能想到，他今年才二十六，就已经在雨花社独当一面。

       这些年忙是忙死了，可真能长本事，也真能挣钱。

       去年吴国勇还娶了媳妇，几个大件都置办齐了，又在汉源大饭店摆了酒席。这一切来得不容易，吴国勇总结过，靠的是自己当时有眼光，跟对了领导。

       雨花社刚开始办的时候，一个个都瞧不上。可现在呢，汉源大饭店死水一潭，快没人来吃饭了，奖金拿不着，工资有两年也没涨。这下都知道雨花社是好地方了，又一个个削尖脑袋想进来。

       这几天吴国勇家的门槛都要被踩坏，不就听说雨花社要招两名白案，全求上了门。

       后厨一个小伙子过来，“杜姐，都在说汉源大饭店要跟汉源酒家合并，回头汉源酒家派人来管咱们，是真的吗！”

       朱红霞嗤了一声，“真给任大平脸，他有什么资格管雨花社？”

       “目前还是传言，没听到确切消息，咱们别跟着传了。”杜雨燕回道。

       吴国勇不以为然，“真没脑子！他管也管不到咱们头上。看看程经理，人家啥时候管过咱们？”

       看出众人还有些疑惑，杜雨燕索性道：“之前都在说，雨花社是大集体。其实并不准确。咱们是和汉源大饭店正式签过协议的联营企业。通俗来说。我们是半私营的性质，有自主管理权。无论饭店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我们协议都不可能轻易作废。所以，把自己事做好就行。”

       汪春花早成了杜雨燕的拥趸，“你们也是瞎操心，有咱们杜经理在，还能让大家没饭吃？”

       几个小伙子互相看看，似乎觉得有道理，可又有不放心的地方，“他们是要让我们回去，那怎么办？”

       “你们可以自己选择。我能保证的是，留在我这儿的，只要努力工作，雨花社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

       “我反正跟我姐干！”

       一个小伙子讪讪地问，“有退休工资吗？”

       杜雨燕正要张口，吴国勇已经抢过来话，“猪脑子，杜姐不都说了，咱们没有后顾之忧。行了，到时候我也留下！随便隔壁怎么搞，咱们挣自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