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姜，以前也是干这行的，如今退休了，成天闲着没事干。那天汉源大饭店开会，我去蹭了一顿饭。对了，你们雨花社，我也跟老伴光顾过几次，糕点的味道不错而且货真价实，只有一点，这老是排队，也急死人了。”

       雨花社生意好的时候，队伍能排到大街上。

       “谢谢您的评价，以后会安排一个老年人优先的柜台了。”

       “不错，看到问题立马解决！”老者称赞了一句，又道：“汉源大饭店一共四层，也就你们的人气旺一点。对小程来说，未必是件高兴事。

       小程……

       显然老者对程经理关系不浅。

       “你和刚才那位任经理认识？”

       “打过几回交道，算不上认识。”杜雨燕从不觉得，认得任大平是件光荣的事。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缺德带冒烟。

       可对着一位才刚认识的前辈，杜雨燕总不能背后说人坏话，便换了一个讲法，“这位任经理很可能是搅动汉源餐饮业的一号人物。”

       任大平的品性，注定他最擅长的，是当搅局者。

       “评价这么高？你认为谁能当他的对手？”

       杜雨燕知道人家误会她意思了，也没去解释，“我对汉源餐饮业没有太深入的了解。”

       “小程他们的店和汉源酒家比，谁强谁弱？”

       “汉源大饭店要是继续固步自封，跟不上经济发展的节奏，淘汰是非常快的事，是被自己淘汰。”

       没想到杜雨燕这么直白，老者越发兴趣，“你这么不看好汉源大饭店，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背靠大树好乘凉，当然，主是要程经理给的店面太好了。”

       老者笑了出来，“能说说，汉源大饭店的问题，具体出在哪儿？”

       这问得真犀利，杜雨燕却不太想说，于是耍了个滑头，“您老是在考我吗？”

       老者笑了笑，“我就是闲来没事干，跟小辈儿聊聊天，学无止境，不耻下问嘛！这么说吧，如果你站在小程的位置上，打算怎么整顿？”

       看来是非要听了。

       边上也没有凳子，杜雨燕敲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借了把椅子出来，扶老者坐下，“真要让我出手，一开头肯定就把人得罪光了。”

       “你说说！”

       “企业最大的财富是人，最难管的也是人。人家上班说白了就是要挣钱，挣得越多越好。汉源大饭店的情况，一碗水端得太平，干多干少、干好干坏都一个样。薪资制度本应该发挥的激励作用看不到。

       所有人只盯着每年的调资升级，为这事吵来吵去，人人心里都有怨气，遇到顾客，怎么可能露出笑脸？”

       “姜老，您怎么出来了呀？”朱红霞跑了过来，还给杜雨燕介绍，“姜老是姜主任的爸！”

       杜雨燕恍然大悟。

       难怪人家问这么细。

       吴国勇那帮小伙子提过，姜主任的父亲是汉源大饭店的老经理，就是他带着人，将汉源大饭店一块砖、一块砖地建起来的。

       那份对企业的感情，想必比任何人都深厚。

       “不好意思啊，姜老，我信口开河了！”杜雨燕赶紧检讨，刚才可能说过头了。

       姜老摆了摆手，“你的想法很有见地。我下回去汉源大饭店，你帮我做一份葱油饼，咱们爷俩再好好聊聊，怎么样？”

       “行！”杜雨燕答应得爽快，“我说得不一定对，您多指点。”

       “社会在进步，我们不能拿旧眼光看新事物，很多不懂的地方，我得向你们年轻人学！”

       姜老目光又落到朱红霞的身上，“这丫头表现真不错，那天我亲眼看到，小朱服务周到、细致入微，还为咱们汉源大饭店争了光！”

       “您再夸我，我就站不住了。”朱红霞嘻嘻笑道。

       “我想起一件事，被小朱救下的邢主任爱人老乔，跟我是老朋友，昨天他得到消息，从省城赶回来的时候，还说要见一见小朱，当面感谢！”

       朱红霞直摆手，“不用了，当时谁在那儿，都会救的！”

       “那可不一定，你那个急救做得非常及时，硬生生把人从死亡线拉了回来！去见一见吧！我听小程说，小朱想调过来，你们可以跟老乔提一提。”姜老说着，撑着的拐杖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么调动啊？”朱红霞扶起姜老，还一头雾水。

       杜雨燕心里已经高兴得不行，“谢谢姜老关心，我马上就带她过去看看！”

       姜老点到为止，可这意思，杜雨燕已经明白了。

       杜雨燕带着朱红霞离开商业局，便直奔第一人民医院。

       再回到店里，匆匆去食堂吃过午餐，杜雨燕就进了雨花社后厨。

       她要为朱红霞准备礼物。

       至于朱红霞，从一回来就拉长了脸。

       “雨燕，红霞这是怎么了？”

       中午客人不多，汪春花得空进后厨问了句。

       杜雨燕正聚精会神地忙着，头都没有抬，“她吃饱了撑的！”

       转盘在杜雨燕手里滑动，一片早就准备好的蛋糕坯上，杜雨燕正拿刀抹着奶油。

       “真香啊！”一个小伙子感叹。

       此刻又一层坯被放了上去，抹的是杜雨燕亲自做的水果酱。

       “这种蛋糕，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吧？”吴国勇试探地问。

       “主要是熟练掌握工具再加一点创造力，真心想学，一点都不难！”

       吴国勇嘿嘿笑了出来。

       杜雨燕不像别的大师傅，总想藏一两手。雨花社各种点心的配方，她随手便拿出来，还让吴国勇几个操作。

       这又能挣钱，又能学到本事，傻瓜才乐意回那个死气沉沉的汉源大饭店。

       杜雨燕拿起裱花袋，用裱花嘴在蛋糕上挤出一个个精致的花朵。

       感觉有人往前站了站，杜雨燕抬起头， “我记着呢，过两个月是宝珠的生日，也给你做一个蛋糕，好不好？”

       吴宝珠忽地抬眼，看向杜雨燕，竟笑了出来。

       “我也得要！”吴国勇淘气了一句。

       “到时候你们学好了，自己做！”

       汪春花往后厨里看了半天，再转头时，发现朱红霞正往雨花社门外走，“去哪儿啊？”

       “到外头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