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看向吴宝珠，极其耐心地又问一遍，“你自己说要去哪儿？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听你的。”

       好吧，杜雨燕本来不该管这事，可一想到二十岁还不到的吴宝珠要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甚至不知底细的中年男人，实在称不上是件喜事。

       “检票了，都赶紧着！”不远处检票员在催。

       “走吧，回头请大家伙吃喜糖！”老吴抓住吴宝珠的手。

       “回……家……”一个细弱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

       众人都愣住，连老吴和潘少梅都没听过，吴宝珠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看到没有，她明白的，她完全可以跟人交流。”杜雨燕高兴坏了，兴奋到抱了抱吴宝珠，“吴师傅、吴婶，她会好起来的，让她留下来，咱们慢慢地教，一定不要放弃这孩子！”

       姜主任也是头一次看到吴宝珠对别人的话有反应，惊奇之余，也跟着杜雨燕劝道：“孩子不愿意，就别逼她了！”

       决定权，终究还是在人家父母手里。

       “外头那么多闲话……”老吴一脸愁容。

       “嘴长人家脸上，能不让人说？有这工夫，咱们把自己日子过好。”

       老吴犹豫，“可我们答应……那头了。”

       杜雨燕忍不住生气了，“这么说吧，那个男人是谁？他娶宝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们确信，宝珠被交给那人后，会得到和你们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确信那个男人不会强迫宝珠，做她不愿意的事？确信她会过得，比父母在身边更好？到时候你们回来了，她在外面受了欺负，谁来保护她？这就是你们对唯一女儿的爱吗？”

       老吴和潘少梅的脸，顿时煞白。

       杜雨燕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重了。可不这么说，吴宝珠真就被送走了。

       “二位不过想让孩子的未来有一个保证。想法可以理解，只是做法太草率，也不负责任！”

       潘少梅扭过头，明显已经哭了。

       杜雨燕又转头对吴宝珠道：“愿不愿意到姐这边上班？跟我好好学做点心，如果表现得好，我每个月给你买一套水彩笔。”

       虽然管得宽了点，可为了吴宝珠今天回应了她，杜雨燕也不能让这丫头，悄无声息地离开所有人的视线。

       “不能总连累你们！”潘少梅抽噎着道。

       老吴昨天回来跟她说了，姓常的被正式开除，他老娘带着老婆还有亲戚们跑到饭店讨说法，还有人要砸杜雨燕的店，就因为人是她抓住的。

       后头饭店报了警，拘留了几个，才把那些人镇住。

       “哪来什么连累，程经理不是说，宝珠已经是饭店正式职工了吗，现在工作多难找，咱不能浪费机会！”杜雨燕冲着姜主任看了一眼。

       “对，咱不走了！”姜主任立马附和。

       “是我糊涂了。咱们留下！我自己的丫头，我养一辈子，等我们老两口死了，就把她送福利院，国家能帮咱们照应。”老吴一跺脚。

       “没那么严重！”杜雨燕说着，看向潘少梅道：“潘少梅同志，作为雨花社的经理，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潘少梅完全傻住，“我……”

       “街道厂有什么好干的，到我们那儿做销售，工资待遇按春花姐的标准，不会亏待吴婶。我们也没有什么临时工、正式工的区别，来干活的都一样。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是开店，不是开福利院，你和宝珠都要努力工作，我们按劳取酬。”

       “真的呀？”潘少梅还不敢相信。

       杜雨燕笑了出来，“我开这玩笑做什么？”

       “杜经理你放心，我老婆干事认真得很。她要是敢偷懒，我帮你训她。”

       杜雨燕和姜主任齐齐地看过去。

       “吴师傅，咱们可把话说清楚，吴婶如今是雨花社的人了，工作上的事，真轮不到你训斥。”

       脸色阴沉好多天之后，老吴头一回笑了出来。

       这边杜雨燕带着潘少梅母女高高兴兴地回来，走到店门口，才想起忘了一件大事。

       朱红霞坐在台阶上，行李还搁在脚边，气鼓鼓地瞪着杜雨燕。

       “怎么不进去？”

       汪春花跑了出来，哭笑不得地道：“这丫头跟你生气，拖都拖不进去。”

       “对不住啊，我去火车站，正好遇上吴婶她们，真把你给忘了！”杜雨燕赶紧上来赔礼道歉，又拉朱红霞胳膊，“起来吧，咱们进去说！”

       话说昨天接到电话，杜雨燕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去火车站接朱红霞，结果等吴家的事解决了，她也把朱红霞给忘了。

       “谁都信不过，你根本不想我来，早说呀！”朱红霞拍开了杜雨燕的手。

       “怎么了？”潘少梅惊讶地问。

       “今天去火车站接她，结果接错人了。”杜雨燕半带调侃，索性又贿赂朱红霞，“小心眼，晚上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小朱啊，这事怪我们。”潘少梅把女儿送到店里，也出来说话，“本来我们要回乡下老家，杜经理过来劝了半天，把我们叫回来了。”

       “我就知道，谁都比我重要！”朱红霞翻了翻眼，还是一脸委屈。

       杜雨燕看了她片刻，推了推潘少梅，“婶子进去换工作服吧！这几天把春花姐忙死了。更衣间最上头的柜子，你挑一套新的给宝珠。我一会带她见程经理。”

       “不用什么正式工，就让她在你这儿帮忙，咱不拿工资。”潘少梅还在忐忑。

       “你们不要工资，我可就是资本家了。人家到派出所一告一个准。”

       等潘少梅进去了，杜雨燕抱着双臂，又打量起朱红霞。

       “这是有了新人，我讨人嫌了！”朱红霞提着包，作势要走。

       “下午四点二十有一班回宝马镇的车，这边五路一车到，时间来得及。”杜雨燕丢下话，转头便往里走。

       “你们都欺负我！”朱红霞嚷了一嗓子。

       有客人出来，看到朱红霞站在台阶下，哭得稀里哗啦，都给吓了一跳。

       杜雨燕脸一沉，走回去道：“是我跟你离了吗，你跑我这儿大吼大叫？告诉你，这是上班的地方，我管你再不高兴，就算痛不欲生，都得给我忍住！”

       “我没家了！”

       “没了再建，三条腿的蛤蟆不常有，两条腿的男人到处跑。”

       没料到杜雨燕来这一句，朱红霞猛一抬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好了，进去换衣服，给我好好干。我告诉你，你不比别人差。离婚怎么了，你还是朱红霞，你妈还是疼你，姐姐们还会撑着你，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