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就是她不能生，还想栽脏给咱们！”李母一把拉住李军的手，“回头妈帮你再找一个好的，你婶子早帮你看过好几个，都是漂亮听话的，都能把这女人踩在脚下。”

       朱红霞一下回过神，拿手指着李军，“我说呢，为什么要逼我走，原来后路都找好了。那就这么说吧，回头我就打离婚报告，真当我有多稀罕你！”

       “没有什么后路。”李军声音无力，随即转过头，“妈，我爸死得早，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可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捆死死的？我从小没什么朋友，就因为每一个找我玩的，你都看不上，一再告诉我，你才是我最亲的人。

       后来，我好不容易像别人一样，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喜欢的女人，我就想过点轻松日子，你又要毁掉。为什么你不直接毁了我，那样不就一了百了？！”

       不只朱红霞，连杜雨燕都震惊住了。

       从来在母亲面前逆来顺受的李军，竟然在心里蓄积了这么大的怨恨。

       “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李母捂着嘴，悲痛地看着李军。

       好一会，李军仰头长叹一声，“我送你去火车站，你先回家。”

       “你还要跟她在一块？你真就不要妈了？！”李母有点崩溃了。

       李军笑了，笑得无比惨淡，“我跟红霞离婚，谁教你是我妈，后半辈子我跟你过，不结婚了，你满意了吗？”

       天已经黑了，杜雨燕在家里厨房炒着菜，一边听张小芳训斥朱红霞，一边想着中午那会儿，李军那些近乎绝望的话。

       问题说白了，是守了一辈子寡的母亲不能容忍，在儿子的世界里，自己被另一个女人取而代之。

       李母或许是不幸的，可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儿子带来了不幸。

       “你就自己蠢吧，明明不想离，你倒好，说什么谁不离婚就是孙子，你非要把人逼上绝路？”张小芳停了几秒，又骂了起来。

       今天张小芳正好过了趟雨花社，一进去就觉出气氛不对。

       从汪春花那儿，张小芳得知了中午发生的状况，以及杜雨燕把朱红霞带回了家。

       李军他那妈是什么样的人，张小芳比谁都清楚。

       那位脾气真是怪得可以，就为了有一回朱红霞早上急着出门，没到楼下给买她指定的油条，人家跑为民饭店，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朱红霞。

       自家姐妹受了委屈，张小芳可不赶紧来了汉桥街。

       “你都骂到这会儿了，我不想听了。”朱红霞躺在床上，用毯子捂住自己的脸。

       “忠言逆耳，你不听也得听。”

       “没意思了，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朱红霞不只不想听，更不敢听。

       有些话，脑子一热就出来了。

       都走到这步田地，反正回不去了！

       “明天我陪你回宝马镇，跟李军好好谈谈！”张小芳掀开毯子，“错不在他身上！”

       要不是当朱红霞姐妹，张小芳也不能跟着着急上火。

       “该说的都说了！”

       “真打算离婚？自个儿想想后果。”

       “你不也离了吗？”

       没想到朱红霞还把她提溜出来，张小芳被气笑了，“你拿邱学斌跟李军比？我看你比我当初还瞎。知道邱学斌是什么人？他一门心思要往上爬，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乱搞。李军干过这事儿吗？我从没见过比他更老实厚道的男人。你摸摸良心，人家做的每一件事儿可不都是为了你。”

       “好了，吃饭了！”杜雨燕端着菜走进来，对张小芳摇了摇头。

       朱红霞在气头上，跟她说什么都白搭。

       “我饿了！”朱红霞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走到桌边，伸手拿过饭碗和勺子，在锅里盛起了饭。

       “小姨，我也饿了！”二宝跑了过来。

       “一块吃，吃饱了啥都忘了！”朱红霞将盛好的饭递给二宝。

       “光顾自己吃了，叫太奶和你哥！”杜雨燕提醒。

       “我哥写作业，太奶跟安安睡着呢！”

       院门那边“吱嘎”了一声。

       等她迎出去，黎潇和李军正一前一后地进来。

       “雨燕姐。”李军打了声招呼。

       “没走？”杜雨燕吃惊，随即观察起李军。

       李军把他妈带走的时候。杜雨燕以为，母子俩一块回宝马镇了。结果刚才回到家，去接二宝放学的黎潇没进家门就走了，说是在大学门口遇到李军，瞧着心事重重，他过去看看。

       “进来吃饭吧，她在里面。”杜雨燕邀请道。

       李军甚至没有往屋那边看一眼，只道：“我不进去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问过黎哥，只要双方都同意离婚，把财产的事协商好，拿着离婚报告去街道办个手续就行。我在宝马镇等她。雨燕姐，我走了。”

       “急什么呀？”

       “我妈上火车前说她头晕，我要去赶最后一趟火车。”

       杜雨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孝顺”这两个字，有时候重若千斤，真能压得死人。

       “干嘛呀？斗几句嘴就离婚，男人不能大度一点吗？”张小芳从里面走出来，“又不是不知道她缺心眼，先饶了她，回家慢慢治！”

       “小芳姐也来了。”李军搓了搓自己的脸，“真不过了，这日子过得太难受！那是我妈，我必须得让她折腾，死都得受着。可红霞……没这个义务。”

       “你混蛋！”朱红霞的哭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闭嘴！”杜雨燕骂了一句，随即对黎潇说道：“送他去火车站吧！”

       李军点了点头，正要出去，又回过头大声道：“红霞，这儿都是姐姐和姐夫，我就说实话吧，刚才我和黎哥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我很可能是那个……病，生不了孩子。”

       屋里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来。

       “委屈你了，其实这样也好，我妈也安心了，大家都清静。”李军转头看向杜雨燕，“姐，宝马镇太小，丁点大的事都传得满城风语。我刚才想过，她喜欢跟你们在一块儿，就让她留下吧，我找这边的亲戚帮忙，看有没有办法把红霞调过来。以后，麻烦各位帮忙照应。”

       随后，李军再没说什么，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众人都有些愣住，直到杜雨燕推了黎潇一把，“赶紧去劝劝他呀！”

       院门在眼前阖上，杜雨燕深深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两人拿的是苦命鸳鸯的剧本。

       张小芳看了杜雨燕一眼，也忍不住道：“多好的一对，怎么就成梁山伯与祝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