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潇注视着杜雨燕，在心里斟酌，有件事是不是要告诉杜雨燕。

       那天居委会沈大妈上门，大大咧咧说出了杜雨燕被派出所带走的事，杜老太一时惊吓过度，住进医院。

       杜雨燕鼻音很重地问了句，“我奶怎么样？”

       “……还好。”黎潇迟疑着回道。

       “什么叫还好？”杜雨燕还是听出了端倪，“别瞒着我！”

       黎潇从口袋掏出手帕，递给杜雨燕，“老太太不舒服，正在医院。小芳还有春花姐的娘轮流陪着。我让人给和咱爹带了信，他应该会很快过来。”

       “什么病？！”杜雨燕胸口怦怦直跳。

       老太太这些年情况还算么名字，可到底岁数越来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是知道我的事了？”

       从没见过杜雨燕这么惊慌的表情，黎潇探过身，拍拍她的手，“不要担心，医生检查过了，不是胃上面的问题。她……”

       杜老太是因为情绪突然激动，导致心动过速。

       杜雨燕仰起头，想让眼泪倒流回去。

       她不想哭得稀里哗啦。

       “太奶已经稳定下来。她知道我要过来，让我别把住院的事告诉你。”

       黎潇唯一庆幸的是，杜老太昏倒的时候，他正好在家，当时就叫了救护车。

       “是我把一大家子搅得鸡飞狗跳。”杜雨燕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如果她不做这个生意，不算入不敷出，至少一家平平安安。

       “没有人怪你。”

       杜雨燕到底还是拿过手帕，忽地又想起来问，“工作的事安排好了吗？”

       稍顿了一下，黎潇道：“现在不谈这事，咱们先把你的问题解决掉。”

       这种明显在回避的表情，让杜雨燕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定是又出了问题。

       黎潇分配的事一天不落实，就代表随时有变数。

       而现在这个变数，就是杜雨燕。

       “这一两天就会立案。我会申请做你的辩护人。”黎潇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桌子。

       他真没想到，初试牛刀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杜雨燕没有说话，只一眼不眨地看着黎潇。

       王华坐在门边，也一眼不眨地看着杜雨燕。

       要是别的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想着赶紧离开脱罪。倒是这一位非要死扛到底，可一边死扛，还一边担心身边家人。

       赶紧认罪，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我和小芳还有春花姐都谈过，她们都在帮你找证据。现在案子还没移交法院，我暂看不到卷宗。只要一转到司法……”

       黎潇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

       一旦进入司法程序，杜雨燕就会被送到守所。

       他有过同样经历，知道那种失去自由的困顿和焦躁。

       黎潇忽然有些无力，就算学了法律，他也没能保护好杜雨燕。

       “时间到了吧！”杜雨燕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你的衣服，我又带了点，刚才被拿去检查，没问题的话，就会送到你那儿。对了，我还带了几本书……”

       “是菜谱吗？”

       “……”

       杜雨燕不想搞得凄凄惨惨，眼圈还红着，却在笑道：“大宝都知道学无止尽。总不能等我出来，把手艺全忘了吧，我以后还得养家糊口。”

       “不用考虑这么多。”

       杜雨燕低了低头，“好像是说远了。等我太奶出院，让她带着安安，跟我爹一块回河西村。记得多买几袋奶粉，别亏待我女儿。还有二宝要考试，一定要安抚好孩子情绪，他必须通过这次考试。”

       “家里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在这里放宽心。白老跟我探讨过你这个案子，他认为我们做无罪辩护，没有任何问题。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杜雨燕抬起头，越过黎潇，望向他后面的窗户。

       一个想法,突然在杜雨燕脑海中蹦了出来……

       “还有五分钟。”王华提醒。

       “黎潇，咱们办离婚手续吧！”

       根本没想到杜雨燕会提出这要求，黎潇神色几乎震惊。

       就连王华也睁大了眼睛，不晓得这个女人脑子怎么想。

       她还真不怕，回头不仅要坐牢，连家都没有了？

       “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糊了！”黎潇终于开了口，声音十分不悦。

       “没有。”杜雨燕看了过来，“我的意思，咱们把法律上的关系解除掉，尽量不影响到你留校的事，孩子们都放在你名下抚养……”

       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

       杜雨燕之所以不肯认罪，就是怕连累到孩子。同样，她也不想连累到孩子的父亲。

       那晚，顾校长让黎潇第二天就去学工处办手续，而这都过了好几天，显然事情并没有解决。

       这代表，自己的问题影响到了黎潇

       血缘关系不能断，但婚姻关系可以。

       有犯罪嫌疑的妻子要求一刀两断，总没有人能拿这事难为黎潇了吧？

       “这是最后一次，再敢说这话，我真跟你一刀两断，你就自生自灭吧！”黎潇沉着脸站起身。

       “还没说完呢，我又没说不过日子了，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

       按杜雨燕的想法，这是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能得出的最佳解决方案。

       “杜雨燕，你这是藐视婚姻法！”连王华都看不下去了。

       杜雨燕还试图说服黎潇，“你好好想一想，只有你工作落实了，孩子们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我不在乎别的，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时间到了！”王华看了看手表，她已经听不下去了。

       “把你那点胡思乱想收回去！”黎潇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会见室就此关上，杜雨燕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是变通一下，怎么黎潇就想不明白呢？

       王华忍不住训了句，“你爱人刚才脸都青了。我都佩服死你了！”

       杜雨燕苦笑，“他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他好。”

       杜雨燕再一次见到黎潇，已经是开庭日。

       在这之前，两人唯一的交集，是杜雨燕在看守所签了一份委托书，委托黎潇担任她的司法辩护人。

       连面都不露一下，这是真被气着了。

       此时杜雨燕坐在法庭旁边的候审室，等着她的律师出现。

       室内除了杜雨燕，还有两名女法警。

       杜雨燕面前放着自己这些天写的申诉材料，这是她的官司，她当然要做充分的准备。

       有脚步声传了进来，杜雨燕立刻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