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稍愣，顾维却抢过了话，“不对啊，你一个法律研究生，还拿了论文一等奖，不管去法制宣传站还是电力局，都是大材小用啊！”

       “不至于，到哪儿不是为人民服务。”黎潇摆手。

       杜雨燕却说了实话，“其实他想去的是法院，在那儿实习得也挺不错，人家院长当时第一个要留的就是黎潇。”

       顾老爷子挑了挑眉毛，“那为什么……”

       “政审过不去。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

       “还有什么暗地的理由？”顾老爷子问道。

       反正这父子俩都是局外人，杜雨燕也不避讳，“我们得罪了汉源大学的某些人。“

       “哦？”顾老爷子看了看黎潇。

       “其实是因为孩子而起。”杜雨燕索性说了前因后果，最后道：“我们就因为这事，被记恨上了。”

       “你只是猜测。”黎潇对杜雨燕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证据。

       “有些东西，不需要猜，你知我知。”

       顾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两口子，“你们不后悔吗？如果当时不坚持要让那孩子接受处罚，或许情况就不一样了。”

       杜雨燕一笑，“后悔什么呀！我们当时可以息事宁人，甚至能以此得到一些好处。可孩子们会看在眼里，他们会养成不正确的认知。等长大之后，再被人欺负时，他们或许会觉得，妥协无所谓，自尊可以交换利益，这个社会没有公平可言。”

       顾老爷子转头问黎潇，“你们的想法一致？”

       “我们是孩子的父母，保护他们是我们的责任，教育孩子明辨是非、不畏强势，更是我们的义务。”

       顾老爷子不由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时，院门又被人敲响。

       黎潇过去开了门，杜雨燕则拿着水瓶，帮顾家父子续水。

       “雨燕，出来一下！”黎潇声音传了进来。

       杜雨燕答应了一声，请顾家父子稍坐，便走到了外面。

       敞开的院门外，居委会的沈大妈瞧了瞧杜雨燕，直截了当地道：“小杜，以前我觉得你老实本分，怎么就取保候审了呢？”

       给黎潇递了个眼色，让他先回去，杜雨燕笑着回答，“我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啊！就是收了几袋老乡的大米白面。都是他们自己种、自己吃的，比供销社卖的货真价实，老人孩子都喜欢。谁想到，就这么成了投机倒把！”

       杜雨燕和沈大妈之前打过不少交道。沈大妈也是刚接到任务，过来瞧一瞧，本以为杜雨燕会蔫巴了，没想到还能谈笑风生。

       此刻沈大妈的思路也被带偏了，“你别说，乡下那些好东西，咱们还真不定买得着。”

       “我现在也不敢乱动，要不帮街坊兑几袋好米，都是今年的新货。对了，我这儿还有一点玉米碴子，煮粥可香了，给您拿些尝尝？”

       “你太客气了！”

       杜雨燕一笑，正转身要进去，却被沈大妈拉住，“我给你绕糊涂了。派出所今天来人了，让我们居委会配合，要对你做什么监视居住。我寻思着，你不是这种人啊！”

       “谢谢您夸奖！放心吧，我不乱跑。”

       “还有一件事，明天要去派出所报到，你可别忘了。”

       “我也不敢忘啊！”

       杜雨燕送了两斤玉米碴，客客气气地把沈大妈请走，再回来时，顾维站在屋门口，一脸抱歉地道：“嫂子，真对不住，我们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事。前头你们店关门，春花姐家也没人，我们还奇怪。可后头一忙，把这事忘了。”

       “春花姐脚摔了，一直住在医院。”杜雨燕解释，“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到处说呀！”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知道这位是实诚人，杜雨燕想了想，“我倒没什么，反正就是接受调查，真要上法庭，我们肯定要自证清白。只是结果如何，谁都不知道。万一我有什么事，就照应不到春花姐了。她丈夫过世得早，又带着个孩子。你们要是有能力，能拉一把是一把。”

       顾老爷子走了过来，“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小杜，我还是要感谢你，你和那位汪春花同志一个善念，保住了我儿子这个家。从这一点上，我相信你们夫妻的人品。”

       说着话，老爷子看了看手表，又对黎潇道：“小黎，要是不忙，一块到外面散散步？”

       黎潇出去送客，再回来时，杜雨燕正在帮二宝洗脚。

       “不是说自己的事自己做？”黎潇故意沉了沉脸。

       “看他磨磨蹭蹭，还不如我上手。”杜雨燕坐在小板凳上。

       明天就要去派出所，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直接留下。

       杜雨燕面上淡定，心里多少有点不安，忍不住想和孩子亲近，只有这样，才能好受点。

       黎潇没有再说中，进西屋去看正在写作业的大宝。

       二宝瘪着嘴，一脸不乐意。

       杜雨燕帮二宝擦了脚，便将他抱起。

       六岁多的孩子已经重到，她快抱不动了。

       “妈妈！”二宝搂住杜雨燕脖子，撒起了娇。

       “明天让你爸送你去练琴，就要入学考试了，给妈争一口气。”杜雨燕将二宝抱进西屋。

       怕吵醒已经睡下的杜老太，杜雨燕小心地把二宝放到床上，又看向早就睡着的安安。

       注视了孩子好一会，杜雨燕在她头上轻轻吻了吻。

       黎潇过来，拉着杜雨燕的手，带着她到了外面，“明天下午，我陪你去派出所。”

       “不用，我点个卯就回来。”

       “……”

       怕黎潇不高兴，杜雨燕随口打岔，“顾伯父跟你说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

       “顾老挺健谈，我们在汉桥上聊了好一会，顺带看人家钓鱼。他是学材料工程的，知识是真渊博，天文地理信手拈来，对于法律，也颇有见地。他也在说，经济发展起来，法律的重要性会越来越凸显，会需要更多从事这一行的人才。”

       “可你去电力局，只怕后面要改行了。”杜雨燕有些无奈。

       “会有机会的，你还不信我吗？”

       黎潇将杜雨燕的手握在掌心，“顾老说，人生不可能总是坦途，不如把困难当成历练，只要有信心、不放弃，总能闯过每一道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