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潇也从厨房出来，“对不住，本来我们俩明天要送你到火车站。现在恐怕不成了。”

       “大家都是兄弟，说这些干嘛，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杜雨燕一笑，“白霆，还是那句话，早去早回，我们都等你回来。”

       白霆看了看张小芳，“感觉一个个都舍不得我，要不，我不走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全都看向白霆。

       “开句玩笑！”白霆呵呵笑了两声，“雨燕，这么说吧！你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最有种的一个。这回是吃了点亏，可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一关绝对能闯得过去。听说最早一批搞个体的，已经有人当万元户了。等我回来那一天，让我数数，你存折上有几个零。”

       “万元户没什么了不起。就连一个亿都只是目标。”杜雨燕把自己给说乐了，“对了，最后还得警告你一句，我姐妹算是上了你的钩，你到外头要记住，男人也有三从四德，别做对不起她的事。否则，你要不就一辈子别回来；要回来，我就拆了你的骨头！”

       “说这干嘛呀？”本来心情沉重的张小芳，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开个玩笑！说句心里话，就算黎潇出事儿，白霆也出不了，人家可是大情种。”

       张小芳顿时红了脸，轻拍了杜雨燕一下。

       “有这么比喻的？”这下轮到黎潇哭笑不得，“我怎么就会出事呢？”

       白霆却大笑，揽住张小芳肩膀，“看到没有，你最好的朋友都这么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小芳羞涩地拉开白霆的手，“雨燕，水也给你烧好了。吃完饭洗一洗，就快点睡吧，明天起来……咱们把什么都忘掉！”

       “干嘛忘呀，这是人生的经历。”杜雨燕笑道。

       “就这么说吧，我就在这儿跟你道别了！”白霆说着，抬头望了望天，“这还没走，怎么就开始想你们了。”

       “真受不了！”杜雨燕摇了摇头，注视着白霆和张小芳一块走了出去。

       总要对得住白霆垫付的三百块担保费，从那天起，杜雨燕便足不出户。

       孩子们最高兴，要知道妈妈成天忙忙碌碌，早出晚归，难得现在天天在家，还做好多好吃的，这是多开心的事啊！

       对于杜雨燕突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杜老太开始也觉得奇怪。杜雨燕给出的解释是，汪春花伤筋动骨，一两天内很难好起来。店里的事，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索性休息一段时间。·

       说是休息，家里家外的活，做起来也是没完没了。

       虽说答辩结束，黎潇也忙得很。今天早上他又去了学校。最近白老编撰的一本教材要出版，作为助手的黎潇，也是站好最后一班岗。

       可就算太忙，家里有事，黎潇也不会不管。

       前段时间下雨，厨房西头顶上漏得厉害。黎潇爬上去查过，说是瓦片都坏得差不多了。他找人订新瓦片，等有空把厨房屋顶重新铺了。

       这天下午，瓦片终于送到。拉板车的师傅见一屋子女人和孩子，好心帮着，把东西搬进了院里。

       院门外，杜雨燕将钱递给师傅，又塞了两块自家做的绿豆凉糕。瞧着人开开心心地离开，便拿起扫帚，清扫门口留下的灰尘。

       一双穿着塑料凉鞋的脚，出现在杜雨燕视线中。

       杜雨燕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她还真想不到的人。

       今天的孔淑君和刚回城时判若两人。一件半袖花边领衬衫配一条粉色百褶裙，头发梳成马尾，烫了卷卷的刘海，将眉毛藏得严严实实。

       四十年后会被视为过于繁复且土气的装扮，却是现在的时尚。

       天有些热，孔淑君用手帕不停扇着脸，神情里带着明显地不耐烦。

       “要不要进去坐坐？”

       客气话还是要说的，虽然杜雨燕确定，这位不会纡尊降贵跨过她家门槛。

       “不用了，我说几句就走。”孔淑君往门里瞅了瞅。

       杜雨燕索性等着。

       “听说你现在取保候审，随时都会进去？”

       杜雨燕并不意外。她的担保人是白老，孔淑君很自然能得到消息。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在大学里散布了这件事。

       怼上门就来这一句，也是孔淑君干得出来的。

       伸手将院门关上，杜雨燕靠到马路对面的墙边，“想说什么？”

       “别以为我多同情你，你根本咎由自取。当初要是放过那孩子一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下场。”

       孔淑君脸上可真看不出一点同情。

       “知道得可真多。”杜雨燕一脸好笑，“姓麻的那家人听到你这说法，未必会高兴。”

       “你除了嘴上厉害，还有什么本事！”孔淑君往阴凉的地方站了站，“我今天是来告诉你。我姑父带的研究生基本都拿到了《分配通知书》，有的甚至已经去报到。可黎潇到现在没有着落。学校也不说给他分配，也不说不分。”

       这事不用孔淑君来报信，于友兰和杨成波前两天过来，已经告诉了杜雨燕。

       杜雨燕称不上诧异，甚至还有点庆幸，事情没成定局。

       别看这几天，家里看似风平浪静，可无论杜雨燕还是黎潇都在考虑最坏的结果——杜雨燕进了监狱，而黎潇被分到下面的某个县城。

       而最让他们不安的问题是，到时候老人和孩子们怎么办？

       主要，还是大宝和二宝的学业。

       尤其是二宝，那么有天赋的孩子，不能因为大人的原因，让他就此放弃钢琴。

       黎潇前天去了电力局，真不行的话，他打算回原单位。

       “我已经知道了。”杜雨燕看过去一眼。

       “你知道什么？”孔淑君拧起眉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杜雨燕被气到笑出来，“你这人真有意思，黎潇都没对我说三道四，你一个外人……”

       后面的话，杜雨燕都懒得说了。

       孔淑君难道没意识到，她过来这一趟，不只多余，还可笑得很。

       “我那天同新来的顾校长谈到了黎潇的事，顾校长让黎潇过去见见他。”

       这事，黎潇真没跟杜雨燕说过。

       “顾校长后天就要出差，今天或者明天，我在学工处等黎潇，回头带他去见顾校长。”

       硬气地把话说完，孔淑君转头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