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苦笑，不只因为麻烦事一个接一个找上门，还有明天正好是黎潇的论文答辩。她之前说过，要在家做些好菜，等着黎潇回来庆祝，然后让他带孩子们去逛逛公园。

       现在看来，很难实现了。

       这天一大早，黎潇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灰色中山装。

       那是杜雨燕为了他参加答辩，特意去百货商店买的。不只是外面的，里头白衬衫还有脚上的皮鞋，全都是新的。

       将两支钢笔别到中山装的口袋上，杜雨燕又帮黎潇抻了抻衣裳，满意地道：“就靠这卖相，你们教授不送点印象分，就是眼神不好！”

       “有点过了吧！我就参加个答辩。”黎潇低头看了看自己，“当初结婚，也没这么排场过，回头惹人笑话。”

       “这是表示你对答辩的重视，还有对老师们的尊重。谁敢笑你，你笑回去！”杜雨燕拍拍黎潇肩膀，“回头等我有钱，给你买西装领带！”

       “我可穿不了那个！”黎潇好笑。

       如今大学里经常有国外学者来参访，个个西装革履，看着是挺精神。可到底国情不同，他要穿一身西装出去，只怕要被骂成，盲目追求资本主义腐朽生活方式。

       “爸爸，这个给你！”二宝跑了过来，高高端起手里的盘子，“吃了这个，可以考一百分！”

       黎潇瞅了一眼，转头问杜雨燕，“咱们怎么养了个傻儿子？”

       盘子里是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二宝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柱子背手瞧着，跟二宝一块傻乐。

       “这是孩子衷心的祝福！”杜雨燕握了一下拳头，“加油！”

       这创意，来自于杜雨燕。

       大宝前几天期末考试，杜雨燕就来了这一招，纯粹为了搞笑，结果被二宝学去了。

       就连大宝也抱着安安过来，“爸爸，加油！”

       黎潇走过去，把安安抱进怀里，“宝贝，爸爸答辩能不能得一百分？”

       安安吃着小手，歪头瞧着黎潇。

       “知道，安安在说，爸爸是最厉害的！”

       看着黎潇在那自嗨，杜雨燕好笑地把孩子抱过去，“把你的一百分吃了，赶紧走吧！”

       等黎潇离开，她还有自己的事。

       院子外头，有人推门进来。

       黎潇正啃着油条，听到动静，从屋里探出头。

       “哟，这是当新郎官？”白霆走过来，上下打量黎潇。

       “雨燕非要让我穿成这样。”黎潇颇有些不自在，三两下吞了油条，接过大宝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随口问道：“大清早，你过来干嘛？”

       “正好没事，找你老婆学两道菜，回头想家，搞个蛋炒饭聊寄相思。”白霆说着话，朝杜雨燕看了一眼。

       “白叔叔，你去的外国，他们都是黄头发、蓝眼睛吗？”二宝钻到门外问道。

       “我还没去呢！”白霆拍拍二宝脑袋，“好好练琴，回头争取到国外比赛，自己去看！”

       “白霆，等我回来，中午咱俩喝一杯。雨燕昨天拿回两瓶五粮液。”黎潇发出邀请。

       “我那酒是要存着的，都不许碰！”杜雨燕故作不高兴，“还不走，你打算让教授们等你呀？”

       黎潇应了一声，接过大宝送来的书包，便要离开。

       倒是杜雨燕递来一块表，“戴上吧！”

       那块劳力士被杜雨燕藏了这么久，今天是大日子，她决定拿出来。

       “不用，我有电子表。”黎潇摆了摆手。

       “表上过劲了。”杜雨燕说着，又提醒一句，“戴的时候小心点，别磨花了。”

       这可是要当传家宝的。

       “瞧着不错。”白霆探过头，等仔细看过，不免惊讶，“劳力士啊，这可是名表！”

       果然出身名门，白霆是个识货的。

       “表是我师父给的。那次他带着班组到下面去，临走突然把表塞给我。”黎潇神色有些凝重，“那是我和师父的最后一面，好像他猜到了什么。”

       “你那是迷信。他肯定是把当儿子看了。”杜雨燕亲自为黎潇戴表，“既然这么有意义，今天必须戴上。你师父在天有灵，应该为你高兴！”

       “要不，你跟我一块？”黎潇突然道。

       杜雨燕顿了顿，笑道：“我才不去，又听不懂，回头你还要紧张。”

       最后还是白霆勾着黎潇脖子，将他送出了院子。

       杜雨燕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

       等白霆再回来，杜雨燕已经将店里的账本和文件塞进包里，又叮嘱大宝照顾好弟弟妹妹，便准备出发了。

       “小芳让我陪你过去！”白霆站在门里道。

       “我又不是小孩。”杜雨燕越过白霆，挥了挥手，“多谢！”

       “去店里啊？”

       一早出去买菜的杜老太正好回来。

       杜雨燕点头，“我今天有事，可能回来晚一点。”

       瞧着杜雨燕要踏出去了，杜老太又嘱咐，“别太累着，早点回来！”

       白霆看看院子里的孩子们，又和杜老太道了别，才追了出去。

       汉源招待所一幢平房外，杜雨燕一眼看到提前到达的肖队长，以及离他不远处停着的几部车，包括一辆警车。

       “紧张？”

       到底还是跟了过来的白霆问道。

       杜雨燕摇头。

       昨晚她是有点紧张，辗转反侧，想的都是，真要出了事，怎么安置老人和孩子？

       还有汪春花，如果雨花小吃部就此关张，便是她辜负了人家的信任。

       昨晚回家路上，杜雨燕买了好几份报纸，研究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几个大报都提到，要加强对个体经济的监督和指导。还有一篇文章，记录某市一名个体从业者擅自跨省贩运货物，扰乱市场秩序，遭到严厉查办。

       虽然自认做事守规守矩，可三个部门联合调查，阵仗太大，教人心里实在没底。

       “老黎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霆问了句。

       “答辩完了再说吧！”

       关于接受调查的事，杜雨燕对黎潇只字未提。

       就算提了，除了给人添堵，干扰到他的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我在这儿盯着，万一有什么事，你在里头大叫一声，我冲进去救你！”

       听到这句，杜雨燕转头看向白霆，以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看到警车没有？你不知道，拒捕是要打头的吗？”杜雨燕故意开了句玩笑。

       摸了摸鼻子，黎潇也笑了一声。

       “小芳那头，帮我说一声，一定要瞒住春花姐。”杜雨燕忍不住又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