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似乎吃了亏，捂住脸便往店外跑。

       王玉秀的斗志彻底被激发出来，紧追其后，用出吃奶的力气，手几乎要扯到杜雨燕头发。

       杜雨燕忽地往左边一闪。

       扑了个空的王玉秀想要停住，却抵不住身体的惯性，整个人往前滑倒，脸朝下栽到地上。

       杜雨燕就站在一米开外，手摸自己脸颊，委屈地道：“有理说理，干嘛动手啊？”

       “雨燕，有没有伤到？”汪春花已经跑出来，就连尚洁都跟到了外面。

       “这位女同志，你这样太不合适！”肖队长将王玉秀扶起，神色不悦地道。

       “我没打到她！”王玉秀捂着正流血的鼻子，声音嗡嗡地道。

       她搞不清出了什么状况，可确定没碰到杜雨燕。

       “算了，就当她没打吧，我不计较。”杜雨燕大度地道，话到最后，却抽了一口凉气。

       王玉秀当然没得逞，杜雨燕早算好了路线，等的就是看她这鬼样子。

       注视王玉秀扶着腰坐上自行车，被送去医院，肖队长直摇头。

       “肖队长，她就是来栽赃陷害的！”汪春花气愤地道。

       肖队长摆了摆手，“你们啊！前头的事我就不说了，赶紧把转盘收了。你们到底跟谁学的？好几个地方都在严查，知道什么定性吗？扰乱经济秩序！”

       杜雨燕立刻道：“我们现在就收！”

       有还没走的顾客不高兴了，“这是干嘛呀？就冲着能抽奖，咱们才过来的，合着现在又不给搞了？”

       “说出来，你们别不信。外地有人搞这种有奖销售，头等奖一台电视机，连当地派出所都惊动了，现在搞活动的人，已经被立案调查。”

       “我们不做了，这就把转盘烧掉！”汪春花有点慌。

       “这也不给搞，那也不给搞。我还买那么多东西，这不坑人吗？”围观的有人抱怨。

       “那得怪你贪小便宜！”不知谁嘲笑了一句。

       看着又要闹起来了，杜雨燕赶紧道：“大家伙如果真不需要，我们现在就退货，只要绳子没拆开，小吃部全额退款。”

       这会儿雨花小吃部里排起了队。

       杜雨燕说到做到，不仅把钱退给人家，每位还送一盒火柴加一张九折券，顺带歉意。

       也有人不好意思，拿了礼品，表示不退货了。

       直到客人都走光，肖队长才又开了口，“你们这边一直挺让人省心，不像别的个体户，啥事都有，搞得我们三天两头要跑过去。行了，回头你们卖货就好好地卖，别搞什么花样。”

       杜雨燕心里松了口气，这是态度端正，得到宽大处理了。

       然而她很快发现，高兴得有点早。

       “停业整顿三天，罚款两百块钱。”肖队长掏出一张《处罚通知单》。

       汪春花立马嚷起来，“我们都认错了，咋还不放过呀？”

       一个小活动，就要罚钱；罚就算了，还要停业。

       停上三天，损失得多大呀！

       汪春花心里真是不服。

       “我们听领导的。”杜雨燕赶紧表态。

       该怂的时候就得怂，做生意能屈就能伸。

       肖队长：“这三天，你们派个人上学习班，好好了解市场制度和规定。以后别动不动搞什么有奖销售，咱们社会主义市场，绝不能让资本主义无利不图的手段给搅乱了！”

       “我一定认真学习。”杜雨燕伸手接过了通知。

       既然被逮到了，除了认打认罚，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现在这种保守的营商环境下，走得太快也意味着政策风险的增加。杜雨燕检讨，也是她有些冒进了。

       肖队长很欣赏杜雨燕的态度，“就这三天时间，只要你们能够认识到问题，以后继续经营，我们还是会给予大力支持！”

       在门口贴了暂停营业的告示，杜雨燕关上了店门。

       汪春花情緒明显低落，嘴里嘀咕，“刚做好的米糕，可怎么办？”

       天已经热了，根本放不了三天。

       “给亲戚朋友都送一点，就当是提前过端午节。”杜雨燕出了个主意。

       “你们这儿还有多少，我买吧！”尚洁突然出了声。

       “你想吃就自己拿，大家是朋友，卖给你算什么？”杜雨燕随口说道，转头叮嘱汪春花，“春花姐，这两天没事儿，你就陪着尚老师，咱们就当放三天假。”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尚洁今天话多了点。

       杜雨燕看向尚洁，“我们做生意，哪天不遇到事。一点点麻烦而已，用得着愁眉苦脸？”

       只要还能开店，就没到绝望的时候。

       汪春花看着柜台上还没来得及卖的货，半天没有吱声。

       尚洁却说了句，“小杜，你挺有意思。”

       这后面三天，杜雨燕认认真真地上起了学习班。

       最后一节课结束的这天，杜雨燕拿着完课证明，到肖队长那儿换到了《重新开业通知书》，才终于一块大石落了地。

       而今天，还有一件大事。

       白家的家宴订在了汉源大饭店。

       张小芳亲自等在餐厅门口，看到杜雨燕带着一家老小过来，高兴地迎了过来。

       到底是重要日子，张小芳着意打扮了一下，一条淡红色的连衣裙，黑色的搭袢漆皮鞋，两条麻花辫搭在肩上，虽然这个时代不流行化妆，她还是抹了一点口红。

       “安安，小芳阿姨好漂亮，对不对？”杜雨燕拉着安安的手，冲着张小芳摆摆。

       张小芳有些羞涩，又和杜老太打过招呼，便问了一句，“黎老师怎么没过来？”

       “马上就要答辩，他不是得临阵磨枪嘛！”杜雨燕调侃道：“放心，他一会就到！”

       安安歪着头，一直冲着张小芳在笑，这时忽地朝她伸出双臂。

       “这是看到漂亮的，就以为是自己妈了？”杜雨燕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便转身和张小芳的妈妈和哥嫂打招呼。

       白霆从旁边过来，人逢喜事，脸上的光比头上涂的发蜡还亮，“听说你那小破店给关了？”

       杜雨燕投过去一记白眼，“高兴日子，我不想骂你！”

       张小芳拍了白霆一下，“别逗她了！”

       白霆哈哈大笑，“这对她根本就是小事，她真要在意，我就不提了。不过这段时间对个体经营的正当性是有不少争论，反正低调一点，知道枪打出头鸟吧？”

       话不好听，可白霆倒是提醒得很对。

       “赶紧入座吧！”张小芳在边上道。

       杜雨燕却站住，她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