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兵也听到动静，小脑袋转了半天，指着门口，脱口而出，“爸！”

       “哎哟！“汪春花一拍手，”他会叫爸爸了！“

       “好，爸爸带你去看！”顾维声音哽咽地起身，抱着儿子走出了屋。

       一屋孩子里，唯一对这热闹没兴趣的是安安，杜雨燕刚进西屋，便瞧见朱婶示意她，安安又睡着了。

       杜雨燕退到了外面，发现连黎潇都跟了出去。

       院门外，都是李军在点火。朱红霞和孩子们站在旁边瞧，听到响声，又大呼小叫往后躲。

       李军看着自家老婆，“你多大了？怕个什么劲啊！”

       话虽这么说，可他脸上却带着甜得死人的宠溺。

       杜雨燕不自觉地盯着两人看，直到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脸挪到另一边。

       “干嘛！”杜雨燕嗔了一句。

       “怦”的一声巨响，顾维捂住儿子的耳朵，自己却大声地道：“兵兵，爸爸错了，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还有你妈妈！”

       “多好啊，阖家团圆！”杜雨燕感慨。

       原本以为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却有了虽称不上圆满，却终究是每个人都期待的结局。

       “什么团圆，咱家老大还在宝马镇。我给姐夫打电话，说俩孩子玩得高兴，形影不离。那小子大概把亲爸亲妈都忘了。”

       “大宝才不是这样的。他也大了，该有自己的社交。真要赶紧挣钱了，再过十年，咱们大宝就要上大学，回头还要出国留学，必须准备好钞票。”

       “你想得可真远，上大学了不要钱，至于留学，他也不一定能考上公派。”

       杜雨燕也不解释，又道：“近的也有，争取年底把钱攒够，把二宝的琴买回来，尽量还是买钢琴。”

       手突然被握住，杜雨燕转过头，看向黎潇。

       “能别老提钱吗？”

       杜雨燕好笑，“我不是万能，可没钱万万不能？”

       黎潇被逗乐，“你从哪来学的俏皮话，一套一套的。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老爹心思又活了。”

       “什么心思？”

       “……终身大事。”

       杜雨燕挑了挑眉心，“他又要跟李秀兰复合？亏还没吃够？”

       两人对视片刻，黎潇笑出来，“不是她。女方是你们河西村的裁缝林婶，是隔壁魏家老太太给牵的线。”

       林婶？

       杜雨燕用手敲了敲额头，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河西村有一户姓林的人家。很多年前，男人在矿上出了事，留下孤儿寡母。寡母就是这位林婶，靠着给人做衣裳，养活大了两个儿子。

       这家人在青山村的名声还不错。

       有一年，也是快过年的时候，杜老太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扯了布料又兑了棉花，想给杜雨燕做新衣。结果李秀兰追到林婶的裁缝摊，硬说杜老太偷了她的钱。

       后头这位林婶看不过去，没有收钱，给杜雨燕做了一身棉袄。

       那棉袄被杜雨燕藏在旧衣裳里头，穿了有好几年。

       “我爹什么时候有眼光了？”杜雨燕不由笑了出来。

       “我瞧着那婶子人不错，说话也挺和气，跟老太太还有说有笑。你不会反对，对吧？”

       “挺好，我爹找到老伴，李秀兰也不用再惦记他了。”

       黎潇一脸好笑，“老爹一直担心，过不了你这关。”

       杜雨燕瞧了一眼黎潇，“父母不能干涉儿女婚姻自由，儿女也不能干涉父母的，这点我还是懂的。”

       “回头我就写信，说你答应了。老爹的意思，你要不点头，他就打光棍到底了。”

       杜雨燕也是失笑，“回头给我爹和林婶寄五十块钱吧，算我们一点心意。让他去登记，也是给人家一个交代。”

       杜满堂要是有了老伴，杜雨燕也不用再担心他在乡下没人照顾，说来对大家都好。

       “爸爸，我要放冲天炮！”二宝跑过来，又怂又想玩。

       黎潇拍拍他的头，想起来道：“你给杨婶寄东西，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没什么好说的，我每年都会寄，我就是这脾气，谁对我好，我记心里一辈子，谁要是对我不好，我也记一辈子，绝不原谅！”

       黎潇自然明白，杜雨燕在说谁。

       杜雨燕忽地笑了，歪头看着黎潇，“有意见就说，我反正也不听。”

       “那我还说什么呢，再说我也没意见。”

       黎潇年前到底回了趟青山村，给了李春花一点钱。

       这个妈是自己的责任，生老病死，黎潇都得管。可李春花对杜雨燕刻薄寡恩，黎潇不会强求杜雨燕尽什么孝道。

       不出意外，李春花一见到他，就说杜雨燕坏话，无非是那些吃里扒外什么的，黎潇转头就忘了，更不会拿这些话，惹杜雨燕不高兴。

       那头关系冷淡的母亲，和这头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在黎潇心中早就分出了轻重。

       “爸爸！”被冷落的二宝干脆吼了一嗓子。

       黎潇拿眼看着二宝，“放什么冲天炮，我就等着过完年，你给我一飞冲天！”

       “二宝，争口气，让你爸开开眼，见识什么叫天才！”杜雨燕把二宝拉到自己怀里。

       二宝希望落空，便有些不服气，干脆告起了状，“妈妈，从有了安安，爸爸就不喜欢我了。”

       杜雨燕一脸好笑地瞧向黎潇。

       “这小子不识好歹。”黎潇一把抱过儿子，将他扛到自己肩上，“你爸要不喜欢你，每次送你去练琴的是谁？陪着你练琴谱的又是谁？真是白养了！”

       二宝没想到还有这待遇，抱着黎潇的头，开心地哇哇直叫。

       小柱子转头，一脸羡慕地看过来。

       就在这时，李军走上去，一把扛起小柱子，“小子，这下看得清楚吧！”

       一簇烟花，嗖了一声直上云霄。

       连最小的兵兵也高兴地拍拍手。

       杜雨燕将头靠到黎潇的肩上，仰头看着这瞬间的绚烂芳华。

       此刻，她心里无比的安定。

       物质缺乏的年代，想过好日子真不容易，可因为有了身边的人，有了温暖的家，一切困难都变得无足轻重……

       杜雨燕没有对黎潇说过。

       其实她明白的，钱再重要，也比不上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