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走廊上睡了一晚上，次日一早，杜雨燕便被黎潇用自行车载回了家。

       做完了早饭，黎潇叮嘱杜雨燕在家休息，便匆匆去法院上班。

       安安醒过来看到妈妈，哭得无比委屈。

       杜雨燕自觉对不住孩子，本来她奶水就少，这才三个月，安安基本上只喝奶粉了。

       抱着杜雨燕，安安半天不肯放，还伸手要扯她头上军棉帽，大概知道大人戴着帽子，就是要出门。

       杜老大也让杜雨燕把帽子摘了。

       见势不妙，杜雨燕赶紧哄睡安安，把她放到还在赖床的二宝和小柱子旁边，便说店里忙得不得了，赶紧溜了出来。

       此刻雨花小吃部里头，只有杜雨燕一个人在那儿忙着。

       汪春花昨晚把小柱子送到黎家，便留在儿科病房。

       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家伙还需要继续观察，汪春花跟杜雨燕说了，回头白天把孩子带到店里，晚上再领回自己家。

       杜雨燕拖了一会地，便有点头重脚轻，赶紧走到柜台后坐下。

       医生让她回家务必卧床，也是有道理了，昨天杜雨燕留了不少血，不可能一个晚上就满血复活。

       可她是真不敢休息。

       前天大宝跟张小芳一块回了宝马镇，准备在那儿过年。可杜雨燕却没钱给他买套新衣裳带上。

       生安安那回，杜雨燕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保住了命也花光了积蓄。本来还说攒够了两百，先把李师娘一部分账还了，现在看来，不赶紧挣，就赶不上李丽英出国了。

       还有白霆也要走。杜雨燕自知这段时间揩了人家不少油水，虽然黎潇玩笑说有借无还，可总不能真赖着人家的钱。

       现在天大地大，挣钱最大。

       这边杜雨燕把药吃了，便准备把放在操作间的货拿到柜台上。

       “怎么是你呀？我瞧你们这边门开了，还以为是春花回来。”隔壁炒货店的营业员小顾过来串门，“昨天瞧见的人都说，你可厉害了，一个人抓两个人贩子。”

       “我那会儿是气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醒过来就后悔死了！”杜雨燕拍拍胸口，表示自己惊魂未定。

       昨晚派出所的人过来做笔录，也夸杜雨燕英勇无畏。

       杜雨燕并不想太高调。

       小顾一进来，就在瞧杜雨燕头上军棉帽，后头干脆上手，掀开帽舌瞟了一眼，啧啧两声，“不是说昨天满头是血吗，怎么不歇着？”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手停口停，只要能喘气，就得来干活！”杜雨燕调侃。

       “你这人说话真逗！”小顾捂着嘴直笑。

       杜雨燕也跟着乐。

       刚开始的时候，杜雨燕能感觉出这些国营商店营业员高人一等的姿态。不过既然做了邻居，平常总会打些交道，渐渐都熟了，人家过来照顾生意，杜雨燕也会给点优惠。

       一来二去，大家倒也处得不错。

       “你这礼盒挺好看的。”小顾说了句。

       杜雨燕干脆地道：“都是邻居，你要给九折。”

       小顾略有些迟疑，拿起一盒米糕看了看，“好是好，送人也有面子，就是贵了点……”

       “真不贵，米粉都是用今年新收的上等米，口感黏糯，你闻一闻，还带着清香。我这工艺也是独家的，别处绝对买不到。”

       “再给点优惠！”小顾对杜雨燕递了个眼色。

       看来这位是真想买。

       “每到十盒，我再送一盒。”

       “成！”小顾一拍杜雨燕肩膀，“我就喜欢你痛快。前天跟春花讲了半天，一点都不让价。不过，你能做得了主？”

       人人都知道，雨花小吃部的店主是汪春花，杜雨燕是给她帮忙的。

       杜雨燕忙低下声，“春花姐不识字，看不懂账。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别卖了我！”

       这边小顾高高兴兴出去了，杜雨燕轻叹了一声。现在是能走一点量，就走一点，东西老压在手里，资金就流动不起来。

       陆续有客人进来，也有人问了礼盒价钱，可问过就走了。

       杜雨燕不免想起当初在为民饭店，逢到过年，糕点礼盒简直供不应求。

       当然，这种成功有一大半依赖于郭红武在宝马镇的人脉以及他出色的推销能力，甚至因此也形成了宝马镇上，人人过年都要提上礼盒的消费风潮。

       如今在汉源，杜雨燕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会再有第二个郭红武了。

       客人稀稀拉拉的，杜雨燕也有点昏昏欲睡。直到，两个戴着红袖章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这儿谁负责？”问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请问有什么事儿？”杜雨燕从柜台后站起身。

       红袖章上写的是“食品检查”。

       “你是负责的？”

       杜雨燕摇头，“我只管看店。”

       “我们接到人民来信，说你们做的东西不干净，把人害得住了院。现在把店门关上，我们对你们进行审查。”

       杜雨燕心里一沉，可脸上还保持着镇定，“最近我们没有收到投诉。具体是哪天发生的？对方买了什么？那个住院的人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可以去探望一下吗？”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年轻人一脸不耐烦，“这些轮不到你问，赶紧关门！”

       “如果确定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肯定会配合调查。”

       “什么意思，不是你们的责任，就不配合了？”年轻人训道。

       杜雨燕愣了一下。能说出这一句，年轻人的脑子不太灵光。

       走在年轻人身后的一个上衣口袋别了三只钢笔的中年人忽地咳了一声。

       对方态度太过嚣张，杜雨燕却要冷静，“接受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可我们也有权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我们产品导致有人出事。”

       “你这什么态度？”年轻人勃然大怒，指着杜雨燕道：“再敢多说一句，我把你的营业执照都撕了，你信不信？！”

       杜雨燕盯着对方，“两位从一进来，连自报家门都没有，就说要关我们的门。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杜雨燕，看清楚点，我们就是来管你的！”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袖子。

       杜雨燕愣了一下。

       这家店挂的是汪春花的名，一般过来检查的都是找她。

       而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直接叫出了杜雨燕的名字。

       “说这干什么？”中年人拦住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证，也不打开，在杜雨燕眼前晃了晃，立马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