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芳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我本来还想坚持的。可今天却发现，我们之间距离太远。我在小镇上长大，来一趟汉源都不容易。可他想去国外，好像马上就能走。我喜欢待在家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可他却想往外跑。他的世界，我好像看不懂。”

       “他就是个不安分的。真要在一起，你会很累的。”

       张小芳用手指抹了一把眼角，“其实能认识他，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头一回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真心喜欢过我。”

       “他送你这个绒布盒子是什么意思？”

       张小芳低了低头，“白霆说，这是孔老师送的订亲礼，可知道，根本不可能。”

       杜雨燕气到笑出来，白霆居然求婚了。

       “东西我先帮你收着。”

       听到杜雨燕这么说，张小芳神色不免变了变。

       “白霆那小心眼，我要把这东西还给他，他能跟我们绝交。过几年吧，等你们都能够放下这一切，平心静气地面对彼此，再亲生把东西还给他。”

       张小芳想了片刻，“好，那我走了！”

       “走什么呀？”杜雨燕拉住张小芳，“黎潇出差了，今晚你就住在我这儿，顺带半夜帮我女儿换尿布。我好几天没睡个踏实觉了。”

       杜雨燕真没夸张。

       换尿布这事，只要黎潇在，杜雨燕都不用插手。可他不在，杜雨燕不干，还能谁干？

       “不了，我……”

       杜雨燕脸立刻沉了下来，“还没懂我意思？感情对女人很重要，可更重要的应该是事业。多年之后，你再见到白霆，是让他惊叹于一位成功女性的魅力，还是后悔，当初怎么喜欢上这么个无精打采的黄脸婆。”

       张小芳愣怔地看向杜雨燕。

       “还当我是朋友就跟我进来，我给你做面条，吃饱喝足，才有精力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杜雨燕说着话，转身进了院门。

       张小芳却在迟疑。

       她的确是想落荒而逃。

       这个城市根本不属于她，张小芳只想回到宝马镇。

       那儿虽然没有大城市的繁华，却有她的容身之地，有一份足以让她养大女儿的工作。并且，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生出的非分之想。

       “再不进来，我关门了。！”杜雨燕在里面催道。

       “对不起，我先走了！”张小芳还是退缩了。

       对于张小芳来说，杜雨燕几乎改变了她的人生。

       在她最迷茫困惑、不知所措的时候，杜雨燕突然出现，把她拉出了深渊，也让她在邱学斌面前高高地抬起了头。

       可这一次，张小芳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当她意识到，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可能属于她时，张小芳只想躲起来。

       “对不起，我就是个没出息的。”张小芳道歉。

       她放弃自己了。

       “再不进来，这个门永远向你关上！”杜雨燕威胁道。

       张小芳垮着肩，朝着街口走去。

       一阵风吹过来，张小芳瑟缩了一下。

       无意中抬头的瞬间，张小芳以为自己眼花了。

       白霆就站在几米开外，手插着裤兜，一脸清冷地望向她。

       鼓了半天勇气，张小芳走过去，甚至迎上了白霆的视线，“你怎么在这儿？”

       好吧，在这个人面前，小芳不想太怂，也不想变成让他后悔的黄脸婆。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白霆直截了当地道。

       张小芳：“……”

       “杜雨燕说得没错，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学都不上，挺没意思的。你就继续！都分了手，我以后也不来找你，不劳她拆我骨头。”白霆淡淡地说了一句。

       张小芳整个脸都僵住了。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张小芳却感觉到了肝肠寸断。

       两人就这么对视许久，最后还是白霆先一步离去。

       黎家院门口，杜雨燕就在那儿，默默地看着那两个人。

       “妈妈，你没出去啊？”大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被孩子抓到她在偷窥，杜雨燕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儿，回去看书！”

       “小芳阿姨在哭呢！”大宝却说了句。

       张小芳的确在哭，肩膀不停地抽搐。

       “到里面去，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许乱说！”杜雨燕拍了拍儿子的头。

       大宝乖巧地嗯了一声，正要回去，屋里头又有一个跑出来了，“妈妈！”

       杜雨燕皱起眉头，“大宝，把他拎里头去，再背两页的曲谱，不背完不许睡觉，你给我盯着点。”

       二宝只是在窗口看到妈妈跟哥哥，好奇地出来，没想到受了无妄之灾，心里不要太委屈，吭了两声，转头就往里跑。

       大宝嘿嘿一笑，抬脚去追二宝。

       杜雨燕正看着院子里面，张小芳走了过来，带着重重的鼻音道：“我饿了！”

       “行，到厨房来，我给你做！”

       此刻厨房里，杜雨燕正围着围裙，给张小芳做手擀面。

       张小芳也没再哭了，靠在一把椅子上，呆呆地望着门外。

       “真不容易啊，二十多岁，头一回失恋吧！”杜雨燕故意打趣。

       张小芳似乎没听见。

       “最近要没事儿，有空到汉源剧场帮忙，小吃部缺人手。”

       “……”

       还在发怔？

       杜雨燕决定出杀招，“你有钱没有？”

       张小芳果然有了反应，回过头看向杜雨燕，“你要钱啊？”

       “春花姐每天忙得要死，可到现在，小吃部一直在亏。”

       亏是因为这一个月都在促销，可麻烦就在于，即便她们这种打了骨折的价格，也遇到了竞争对手。

       张小芳一脸的惊讶，“怎么会呢？人不是很多吗？”

       “你觉得呢？”

       汉源剧场外面，如今至少有两家小摊在卖米花糖，还有几个小贩拧着篮子叫卖五香豆，并且价廉物美。价格低到……买起来都不用心疼。

       而基本自身的成本，杜雨燕她们实在无法再降价格。不出意外，市场份额被人挤占。

       还有就是，如今的私营商店太少了，客人有本能的不信任感。

       杜雨燕有一次亲眼看到，有客人进来转转就走了，到了外头说，私人买卖缺斤少两，还是国营商店信得过。

       好吧，这种观念问题，不是她们以一己之力可以扭转的。

       “你要多少，我在镇信用社还有一百多，回头我取出来给你。”张小芳答应得痛快，又摸自己的包，“我这里还有几十钱，你先拿着用。”

       张小芳这不就有活气了吗！

       杜雨燕心里想笑，脸上不敢带出来，“也没那么着急。等需要的时候，你再给我。既然来了，吃完面条，我把帐拿过来。你就学以致用，从财务的角度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