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黎潇过来陪床，杜雨燕不免跟他提起了车大嫂。

       本以为是件挺开心的事，可黎潇看似情绪不佳，抱着双臂坐在床边，紧拧眉头，显然若有所思。

       杜雨燕瞧了瞧他，“女儿刚生下来，你就嫌我烦了？”

       黎潇一愣，看了看杜雨燕，随即笑了笑，“我没这胆子。”

       “出什么事了？”

       “……”

       “快说啊，我做月子，你不许急着我！”

       如今想撬开黎潇的嘴，对杜雨燕来说，已经不存在技术问题。

       “我今天和白霆去了红星小学，校长的意思，不方便收下孩子。”

       “不方便？”

       这什么理由？

       “麻远伟的事，各家小学校长都听说了，是某位学生家长把事情捅也出来。市教育局已经派了工作组下去。据说附小不少家长都反应了情况，事情闹得有点大。人家校长跟我诉苦，都是一个系统的，平常总在一块开会，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要是收下咱们大宝，贾校长脸上过不去。”

       杜雨燕笑容不由僵住。

       所以，大宝要成失学儿童了？

       “校长说，大宝真要想进红星小学，等风头过去。我打算明天去电力局问一问，局里有子弟小学，虽然离咱们这儿有点远，大不了我每天接送。”

       黎潇将杜雨燕的手握进掌心，“孩子上学这事，说到底还得靠他自己。我们尽力而为。”

       “让你为难了。”

       杜雨燕能想像出，被当面拒绝的黎潇多少有点难堪。

       “说这话做什么！”

       “这边要没有学校肯收，我带着大宝和安安回宝马镇。孩子户口在那儿，找个学校不会难。回头你和二宝留在这儿，记得督促着他练琴。”

       办法都比困难多。

       大不了回镇上，自己好好抓大宝学习。

       杜雨燕早就摸过底，现在的初中也是要考的。回头大宝考出重要中学的分数，人家还得求着收。

       想到这儿，杜雨燕也不纠结了。

       可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又要两头过？”

       小日子刚好起来，又要分开，黎潇当然不乐意。

       看着面前垮下的脸，杜雨燕赶紧安慰，“反正坐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大不了每个星期六，我带着孩子们回来。我奶在这儿，帮你照顾二宝。”

       “什么馊主意？”黎潇说了一句，“学校的事，我一定给他落实了。”

       注视到黎潇有些焦躁的神情，杜雨燕发自内心地道：“对不起，我们娘儿几个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这话本是表达感激，却让黎潇不太高兴，“所以，你们娘儿几个是一伙的，我就是个外人？”

       “谁说的，你是我们家顶梁柱，缺了谁，也不能缺你！”杜雨燕只能拍起了马屁。

       “这才好一点，话可真多了！”黎潇当然不会跟杜雨燕计较，正准备结束话题，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咱们闺女叫……安安？”

       “这个名字好听吧？”杜雨燕笑道：“我今天警告二宝了，不许叫三宝。小姑娘家家的，这名字太粗鲁了！”

       打量了她片刻，黎潇略带些嘲讽地道：“看来我还得谢你，让咱闺女跟我姓。”

       “你要她跟我姓，也行！”

       “三个孩子起名，都没有我的份！”

       原来黎潇不高兴的是这个。

       杜雨燕当然有话要说，“好像大名都是你取的。安安的大名，你赶紧想，回头还得去上户口。”

       “这事你别管了。”黎潇还真就认真琢磨了半天，最后直摇头，“算了，思路都被你打乱了，就叫黎安安！”

       杜雨燕看着黎潇，笑了出来，“知道为什么叫安安？这回早产，是我不小心，伤到了咱们女儿。我可能一生对孩子都有愧疚，所以就想让她平平安安。

       “下次再有这事，能先跟我说一声吗？”

       “你打算拦着我？”

       “笑话，谁拦得住你。可至少我在身边，能保护到你。”

       自己这老婆爱折腾，确定是没救了。

       黎潇已经认了命，只要人好好的，随便她吧！

       又住了几天病房，杜雨燕坚持提前出院。嘴上说想家，其实是心疼医药费。虽然王老爷子帮忙省了一点费用，可对他们这个捉襟见肘的家，这次手术所费不菲。

       星期天，张小芳带着甜甜过来，探望新来的小妹妹。

       甜甜一看见安安，眼睛就挪不开了，简直爱不释手。

       二宝在外头嚷了半天，又被张小芳催促，甜甜才颇不情愿地走到院子，带着两个小男孩跳房子。

       大宝昨天转进了电力局子弟小学，刚到新环境，本来就不适应，再加上朝阳回了宝马镇，这孩子有点没精打彩。除了听到安安哭时，进来看看要不要换尿片，便一个人到东屋里看书。

       为了让杜雨燕好好坐月子，杜老太带着两个宝搬到了东屋，把西屋让给她。

       安安一睡醒便哭了，大宝飞快跑进来，全不嫌弃地用鼻子闻了闻小婴儿的屁股，便熟练地从炉子的水壶里倒了水，试过温度，随后接过杜雨燕拆下来的尿布，用毛巾为妹妹擦洗了起来。

       张小芳本想帮把手，却发现母子俩配合默契，便拿着尿布出去。

       到院子的水池边洗完了尿布，张小芳再回来，安安已经舒坦地睡着。

       “你怎么养出这么贴心的儿子？”

       看着端了盆出去的大宝，张小芳没法不感慨。

       大宝和甜甜同岁，可瞧着比她懂事多了。

       “真不是我教的。他从小就会照顾二宝。我奶还说，大宝是来报恩的。”杜雨燕好笑道。

       张小芳不免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瞧着睡熟的孩子，道：“白霆说，那个麻远伟马上要上法庭了。如果法院认定有罪，要被送进少年犯管教所。”

       杜雨燕点了点头。

       那位麻主任打听到，黎潇是白老的学生，请他岳父出面，拐那么大一个弯，就是希望受害者家属给予谅解，好让麻远伟逃过一劫。

       最终，车家夫妇还是杜雨燕和黎潇保持了一致意见，必须追究到底。

       孔老师到医院看杜雨燕，也劝过她，不如退让一步，毕竟麻远伟也还是个孩子，而且母亲不在身边，没有得到管教，行为难免会有些过激。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只是想到朝阳脚上被烟头烫出的疤，杜雨燕绝对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