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波的脸不由自主绷紧。

       话说杜雨燕挑衅他也不是头一回，之前杨成波看黎潇面子，并不跟她计较。可今天是在白家，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杨成波不能再退让。

       一脸淡然地看向杜雨燕，杨成波开了口，“法律是为了惩戒犯罪，维护社会正义。像这种杀人案，如果法官抱着同情被告的态度，任由被告狡辩，那些已经不能说话的死者，谁来为他们讨回公道？”

       四下立刻响起叫好声。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白老的学生，师出同门，当然要站自己人一边。

       甚至有人还嘲讽杜雨燕，“嫂子，我们知道你厨艺不错。不过法律这事，太过专业，你可能不太明白。这么说吧，真觉得成波说得不对，咱们也得先把案情弄明白。”

       杜雨燕一脸诚恳，“是啊，我多嘴了，你们当我什么都没说！”

       杨成波刚才大放厥词，没法不让杜雨燕想起朱俞。她那句话蹦出来，连自己都吓一跳，

       此刻，杜雨燕只觉挺没意思。

       杨成波为了他所谓的正义，实实在在伤害到了别人，却还自以为是。

       这样的人，跟他讲道理太累！

       “话已经说出来，收不回去了！”白霆明摆着在起哄，又冲着大家伙道：“有些事，我可以解释。雨燕和谢健民妻子是非常好的姐妹，这个案子，她应该比各位知道得更清楚。一来，案发地点就在离她当时工作单位只隔一个路口。二来，当事双方和她是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熟得不要再熟。还有就是，最开始的时候，雨燕一度被视作凶手。”

       众人一片哗然。

       白霆却哈哈大笑，“不过很快被证实，她与薛彩霞的死无关。要不然，前几天上庭的可能就不是谢健民了。”

       杜雨燕抬眼看了看白霆，“你知道得挺多！”

       “是挺多的，张小芳还跟我说，朱俞出了事。”白霆说到这里，笑容便收住了。

       “谢健民的老婆？”杨成波明显吃了一惊，“她怎么了？”

       杜雨燕和白霆不约而同望向杨成波。

       看着那张貌似无辜的脸，杜雨燕的火又冲了上来，“朱俞自杀未遂，知道为什么吗？谢健民要跟朱俞离婚，就因为她手里本来有证据，却在庭审的时候没有交上去，让谢健民失去了在法庭上自辩的机会。”

       杨成波神色变了变。

       谢健民的案子，杨成波关注了很久，一直盼望，能担任见习书记员。

       最终被派去做法律援助，不在杨成波计划之中。

       从心底上讲，杨成波不愿意帮杀人犯，可既然是组织安排的任务，他一定会认真完成。

       案子判下来的时候，朱俞还感谢过他，毕竟谢健民被宣布无期，算是轻判。

       杨成波没有接受感谢，甚至有些遗憾不是死刑。

       原以为事情过去了，可听到朱俞自杀，杨成波还是有点懵。

       “应该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杨成波心情复杂，有些许羞愧，又有些不服。

       他听得出杜雨燕语气中的谴责。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案件整个脉络非常清晰，谢健民与死者有感情纠纷。死者还因为她出现精神疾病，并且案子就是在谢健民工作的卫生院出的。有人目睹他们在出事当晚见面。无论是动机，还是作案时间都清楚地表明，谢健民有罪。”杨成波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出门左拐遇到一条狗，它对你汪汪直叫，甚至之前咬过你一口。有一天，狗突然被人打死，不巧的是，狗死之前，有人看到你和它在一起。所以得出结论，这条狗是你打死的。”

       四周的人被杜雨燕说得愣住。

       “请你尊重死者。”杨成波不悦道：“你这样的比喻很不恰当！”

       “你不能否认，性质是一样的。脉络同样清楚，却缺乏关键证据。”

       杜雨燕不是在帮谢健民，也不同情薛彩霞，拿狗打比方更没有侮辱谁的意思，她不过就事论事，只为了让杨成波听得懂人话。

       于友兰托起了腮，“你别说，逻辑听着是一致的。”

       杜雨燕干脆看向杨成波，“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现在有一个女人因为懊悔没有为丈夫争取到正当权益，自责到吞下半瓶安眠药。她不了解法律，还偏听偏信。而有些人在法庭外充当起了法官，拒绝承认案件有疑点，直接判了被告死刑。”

       如果杨成波始终坚持自己立场，就不该为朱俞提供所谓法律援助。他当时不刻意阻拦的话，就算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至少朱俞不必自责至此。

       而所有的后果，非常荒谬地让一个女人担下了。

       杨成波愣了半天，道：“我只是提供建议。她要是相信自己丈夫无罪，完全可以自己提交证据。”

       就是不肯认错喽！

       杜雨燕彻底怒了，“我们老百姓把法院当什么？说理的地方！朱俞根本想不到，里面的人会不让她说理。再说一遍，根本没有关键证据，或许朱俞的材料不足以证明谢健民没杀人，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杀了人！”

       “好！”白霆夸张到起身鼓掌。

       于友兰已经从旁边拿了水，双手递给杜雨燕，“嫂子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我怎么开始觉得，谢健民有可能是冤枉的？”白霆冲杜雨燕眨了眨眼，“看来这个案子值得追下去。”

       “其实我明白，案子已经定性，就算谢健民上诉，也未必就能为自己翻案。法律追求的是公平，对当事双方公平，你们就应该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白老！”有人叫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白老。

       “小杜不愧是法学生的爱人，对法律还是很有了解，有些想法也非常独到。”白老将手里的包交给旁边的学生，笑道：“这个时代，知识就是力量。黎潇说过，小杜只念到高中。可你们听听她谈吐和思维，人家书读得可能不比在座的少。”

       杜雨燕一顿，她超常发挥，露出了破绽。

       “白老，不好意思，我不懂法律，信口开河。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在乡下长大，书读得称不上多，就会做几道菜，性子也不算好，黎潇老说，我喜欢胡搅蛮缠，毛病改不掉了。”

       今天是白家的家宴，她不是来闹场的。

       “今天到此为止！”刚才还在拱火的白霆，现在又打起圆场，拍拍杨成波肩膀，“好男不跟女斗，你要不痛快，回头找黎潇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