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买的电影票，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

       摊位前又围上了人，都是等着进场的观众。

       “帮我看一会，我上茅厕！”汪春花脸色忽地一变，丢下摊子，拔腿就跑。

       “她怎么了？”

       “应该是受凉了。”

       看着汪春花跑进剧场，杜雨燕走到摊位后。

       这头杜雨燕招呼客人，另一头朱红霞仔细看着，没一会上前道：“我看明白了，交给我了！”

       汪春花回来时，朱红霞正麻利地用纸绳扎着米花糖，冲着对面一位妇人道：“姐，您要四块，就是我们大客户。我给您打个折，收您三毛八。还剩一点散的，也给您包上。吃得好下回再过来，咱们一直就这儿摆着摊！”

       这一通输出，把对面妇人侃晕了，笑呵呵地道：“小姑娘话说得真好听，我下回不来，还都不成！”

       “姐，您慢走！”朱红霞又笑着招招手，随后道：“大家伙都别急，咱们一个一个地来。雨花小吃摊的米花糖可是汉源一绝，您花个毛把钱，甜一甜嘴，能高兴一整天！”

       汪春花在边上看呆了，凑到杜雨燕面前，“这是你亲妹子吧，小嘴真够利索的，跟你一模一样。”

       杜雨燕心下得意，“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能不一样？”

       汪春花被逗得直乐。

       李军早买好了票，见朱红霞在忙，虽有些着急，可杜雨燕在旁边，他也没好意思催朱红霞。

       “红霞，别忙了，看电影去！”还是杜雨燕催了句。

       “一会就好！”朱红霞舍不得停下。

       怕冷落了李军，杜雨燕主动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毕业？”

       “还有一年多，不过明年就实习了。”李军忍不住想跟杜雨燕聊聊，“雨燕姐，不瞒您说，我妈希望我以后回她那边；我丈母娘想我们留在宝马镇。我和红霞商量过这事，她说……”

       “红霞想留在宝马镇？”

       “……嗯。”

       杜雨燕也不奇怪，她早就料到，这两个人之间，不会因为领了结婚证，就一帆风顺。

       思忖了片刻，杜雨燕道：“我跟你透个底。她是个死心眼。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你好好对她妈，最后红霞都会跟着你，而且死心塌地。现在就看你了，能不能体谅她，能不能多为红霞着想。”

       谁都不能让李军抛弃他的妈，在婆媳矛盾不容易调和的前提下，杜雨燕希望李军，至少能从朱红霞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

       剧场的铃声响起，杜雨燕不耐烦地喝了一句，“朱红霞，你以为地球没有你不转？赶紧走！”

       汪春花忙上前，“红霞妹子，我来吧，今儿麻烦你了！”

       这边两人要走了，杜雨燕又把朱红霞叫出来。“你们明天几点的车？赶得上的话，我去找你们，好久没看到朱俞，我挺想她的。”

       还是得见一见朱俞，要不杜雨燕真不放心。

       这会儿杜雨燕绝想不到，她第二天的确见到了朱俞，却是在汉源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科。

       朱俞……自杀了！

       杜雨燕跟着李军刚进病房，朱红霞几乎冲到她跟前，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尽是惊慌。

       “姐，她怎么干这蠢事啊？”朱红霞忍不住哭了出来。

       杜雨燕视线投向一张病床，提心吊胆地问，“怎么样了？”

       “洗完胃了，刚送回来。说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她真对自己下得去手，半瓶安眠药啊！”

       刚才在路上，李军已经告诉杜雨燕。

       朱红霞昨天回去得晚，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出了事儿，直到躺下，听见旁边有呕吐声，过去看时，朱俞已经不对了。

       在朱俞的枕头边，朱红霞发现了几封信，有写给谢健民的，写给她爸爸妈妈的，还有一封是给她才几个月的儿子培文。

       病床上，朱俞闭着双眼躺在那儿，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杜雨燕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面庞，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朱俞命大，要是朱红霞再粗心一点，可能现在什么都晚了。

       “姐，要不要给她爸妈打电话？”朱红霞犹犹豫豫地问道。

       她现在懊悔死了。

       昨天已经有了征兆，可朱红霞愣是没反应过来。

       审判结束，朱俞说想见谢健民一面，朱红霞便去找了黎潇。

       黎潇当时就答应帮忙。

       见完那一面出来，朱俞两只眼都肿着。问她说了什么，朱俞只会摇头。最后回到招待所，朱俞唯一的话，就是在朱红霞出去前，让她代话，感谢杜雨燕。

       朱红霞也是急着走，现在想想，谁好端端地谢什么多年的照应。

       这不就是遗言嘛！

       “还没打电话？”杜雨燕吃惊。

       朱红霞胆怯地不敢说话。

       上个星期，听说朱俞要去汉源听审，朱红霞自告奋勇陪她过去，特地找郭经理批了假。

       和朱俞坐上火车前，朱红霞还跟人家爸妈拍胸口，表示一定会照顾好朱俞。

       现在出这个状况，朱红霞都没脸见人了。

       “我去打电话。”李军看出了朱红霞的纠结。

       “不用，我来打。”杜雨燕又瞧了瞧病床上的人。她无法理解，谢健民命都保住了，朱俞干嘛要自杀？

       她忘了自己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吗？

       要不是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杜雨燕真恨不得抽她一记耳光。

       杜雨燕在医院待到了晚上，直至黎潇过来接她。

       两人走的时候，朱俞还没有醒过来。

       医院的楼下，朱红霞出来送他们。

       “你晚上留在这儿行吗？”杜雨燕问道。

       朱红霞昨天陪了一宿，再熬一夜，身体恐怕受不了。

       “我不留怎么办？总不能让朱爸爸陪吧！”朱红霞叹气。

       杜雨燕的电话打过去，是盛老师接的。老俩口心急如焚，可家里有个外孙要照顾，还是朱俞的爸爸找单位借了车，飞奔了过来。

       朱爸爸的意思，是想接女儿回家。可医生说了，要观察四十八小时，看有没有什么后续的问题。

       这会儿朱爸爸还在病房，女儿出了这么大事，老人家的状态也不好。

       的确不适合陪床。

       “放心吧，小芳姐说晚上九点过来，她跟我一起！”

       “你们辛苦了。”杜雨燕拉了拉朱红霞的手，“两个人换着睡，我明天早上来接班。”

       “你怀里揣着一个，顾好自己吧！”朱红霞摇头。

       黎潇一直没吱声，直到朱红霞回了楼上，才道：“昨天宣判之后，朱俞说想见她爱人一面。两个人谈得不太愉快。可能是这个原因，才导致她有了轻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