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源的天气，说冷马上就冷了。

       周二一早下了点雪，虽说一会就停了，可寒风凛冽。尤其将晚时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气，人坐在屋里，都控制不住想缩着。

       晚上家里吃饺子，杜老太不免提到在外头摆摊的汪春花，说她挣的是辛苦钱。

       雨花小吃摊前，客人们络绎不绝，来来去去。

       杜雨燕到的时候，一时看不到汪春花，只能隔着人头，瞧见浮在半空的袅袅热雾。

       等了好一会，客人散开了些，杜雨燕才走上去。

       汪春花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头也不抬地道：“五香豆没了，这么冷的天，都想吃口热乎的，就跟不要钱一样！”

       “热乎的不就来了吗！”杜雨燕一笑，将一只用棉套包着的铝饭盒递过去，“你儿子放心不下你，让我给你送点饭！”

       汪春花猛一抬头，“干啥呀！听孩子胡说八道！这大老晚跑来。回头路上出什么事，我可赔不起！”

       打开饭盒时，汪春花又乐起来，“哎哟，你们家伙食可真好，还能吃上饺子！”

       “吃得饱才能干得好！”

       这边汪春花刚吃一口饺子就呛了风，杜雨燕让她去剧场里头，自己看着摊子。

       交一年管理费的好处，就在于她们可以优先选择摊位。

       这个位置是杜雨燕评估过的，正好位于街口和剧场动线的中间，迷信的说法叫做泉眼，容易汇聚客流。可有一点，这儿四处没有围墙，此刻杜雨燕穿着黎潇给她买的狗皮袄子，还是冷得想跺脚。

       也难怪汪春花扛到现在，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汪春花也不知怎么狼吞虎咽，没多久就回来了，将空饭盒递给杜雨燕，“吃饱了，你回去吧！记得明天多煮点五香豆。这几天有多少，都能卖多少！”

       “回头你注意下，这附近有没有空出来的门面。”杜雨燕说了句。

       “干啥？”

       “开店啊，在屋里干活多舒服。”

       汪春花睁大了眼睛，“这年头哪有私人开店，你也太敢想了！”

       “咱们就做头一个呗！”杜雨燕说着，转到了摊位外。

       有人冲过来，伸出胳膊环抱住杜雨燕时，她还在跟汪春花聊着。

       汪春花吓得嚷了起来，“你这小丫头怎么那么莽撞，没看到是个大肚子吗？”

       杜雨燕也是恍了一下，等看清楚抱她的人，不由笑了出来，“春花姐，这是我妹红霞！”

       朱红霞突然出现，实在称得上惊喜。

       出于对黎潇工作性质的尊重，杜雨燕这几天都没有再向他询问朱俞和朱红霞的事。

       也就是大前天来了寒流，杜雨燕赶紧找了自己的两套棉袄和棉裤，去了一趟财经学院。

       此刻朱红霞身上的这件袄子，就是杜雨燕托张小芳送过去的，可不就怕两个丫头冻坏了。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不方便直接接触，杜雨燕只能迂回照应。

       “你们……”杜雨燕往朱红霞身后看了看。

       没有朱俞，跟朱红霞过来的是李军。

       “我和李军刚去了汉桥街，奶奶说你在汉源剧场，我等不急过来了。”朱红霞笑得不要太开心，又一脸好奇看着杜雨燕的肚子，最后忍不住伸了手。

       “别摸！”李军赶紧制止。

       杜雨燕却笑道，“挺好的，让我家宝宝认识一下小姨。对了，你们吃过了吗？”

       “姐夫给我们下了饺子，吃得饱饱的呢！”

       “再回家坐一会！”杜雨燕拉住朱红霞的手，又想起问道：“朱俞呢？”

       “在招待所，我明天就陪她回去了。她这几天挂着那头孩子，天天半夜哭呢！”朱红霞提到朱俞，笑容不免褪了些。

       杜雨燕突然意识到什么，“谢健民……判了？”

       黎潇说过，审判结束就可以见朱俞和朱红霞。所以，应该是有结果了。

       “今天刚宣判的，无期徒刑。”李军接过了话。

       就算对谢健民没什么好感，可听到这个结果，杜雨燕的心还是沉了沉。

       可怜的是朱俞。

       “要不咱们去接朱俞，一块到我家去，晚上在我那儿住。”杜雨燕突然有了想法。

       这么艰难的时刻，不能让朱俞太孤单了。

       “她今天累坏了。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对了，知道我要过来，她让我带个话，说谢谢姐这些年的照应。”

       “有什么好谢，这回我都没看到她。”杜雨燕心下遗憾。

       上回杜雨燕还承诺，要陪朱俞一块到汉源听审。终究，她食言而肥了。

       “有机会能见着。”朱红霞拿过杜雨燕手里的饭盒，又帮她背过了包，“谢健民留了一条命，算他走运。朱俞心里大石也落地了。”

       “没那么简单吧！”杜雨燕对朱俞的将来并不乐观。

       好死不如赖活。谢健民说不定正在窃喜逃过一劫。

       可朱俞就不一样了。

       以杜雨燕对朱俞的了解，那丫头后半辈子恐怕会耗在谢健民身上。

       眼瞧着朱红霞跟杜雨燕走到了前面，李军追上来，“红霞，咱们把雨燕姐送回家就走吧，黎哥也挺忙的，咱们别打扰了。”

       杜雨燕目光落到李军身上，冷不丁反应过来。

       人家小夫妻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听着意思，朱红霞来汉源，一直就陪着朱俞，明天她又要走，恐怕两口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和春花姐还有的忙，现在不回去。这样吧，好不容易红霞来一趟汉源，事儿也忙完了。李军，一会有场电影，你买两张票，带红霞进去看看。”杜雨燕出了个主意。

       李军神色亮了亮，就等着朱红霞回应。

       朱红霞明显没回过味，还是杜雨燕掐了她一把，“你不是最喜欢看电影吗？”

       等朱红霞点了头，李军转头朝售票处跑去。

       “我来看我姐的。”朱红霞嗔了一句。

       “你看我，我也不能多长二斤肉。和李军说说话，夫妻感情是要培养的。”

       朱红霞脸一红，“我们俩好着呢！”

       杜雨燕笑了，“谁不盼你们好啊！这回你和朱俞走得急，我也不好留。下次过来，到家来做客，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话说杜雨燕真舍不得，这么匆匆一见，朱红霞又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