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硬的菜都上来了，不能让孩子们眼巴巴地等。

       杜雨燕拿起刀叉，切开了鸭子。

       瞬间，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话说也巧了，前两天杜满堂托人从乡下送来两只肥鸭，一直养在笼子里。这回听说甜甜要过来，杜雨燕头天晚上就宰了一只鸭，准备做一道江浙名菜。

       八宝糯米鸭是名副其实的功夫菜。首先要给鸭去骨，讲究的是手法，考验的是耐心。一不小心弄破了皮，便前功尽弃。

       接下来就是酿馅。所谓八宝，就是在鸭肚里塞上糯米、青豆、笋丁、冬菇、板栗、鸡丁、莲子还有胡萝卜拌成的糯米饭。

       后面就是扎鸭、汆水，再上色、油炸、蒸制直至上芡汁。

       最费时间的就是蒸。

       昨晚杜雨燕早早睡了，黎潇一边写稿，一边守着炉上的鸭子，一直蒸到了十二点。

       端上桌之前，鸭子又蒸了两个小时。这才达到现在卤香酥烂的效果。

       很麻烦的一道菜，不过老老小小吃得香甜，便足以抵销杜雨燕开张不利的郁闷。

       “这是我们为民饭店一道名菜，闻到这香味，就像回到宝马镇。”张小芳揽住杜雨燕的肩，“那会儿大家伙拧成一股绳，就想赢过工农兵，每一天都干劲十足，再累也开心！”

       然而，这样的日子再不会有了。

       张小芳那天打电话给郭红武，拜托他通知张母，甜甜的事基本解决，让祖孙俩尽快来汉源。

       后头孙桂兰在电话里跟她讲了几句，张小芳才知道，店里又来了一位副经理，跟郭红武不大合得来，还喜欢跟职工大呼小叫。大家伙一肚子不满，干活也没以前的劲头了。

       张小芳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杜雨燕。她已经离开，没必要跟着不痛快。可张小芳以后是要回为民饭店的，一想到那里再不是从前，心里就憋得很。

       没等杜雨燕开口，白霆冲她挤了挤眼，“有些事情得要靠运气。你在一个地方是条龙，到另一个地方可能就是一只虫。听说连个五香豆都卖不出去了？”

       这就有点挑事了。

       黎潇冲着白霆举了举酒杯，提醒一句，“话多了！”

       杜雨燕保持着微笑，来了一个打蛇打七寸，“小芳，你同学里头，有没有适合咱们白记者的？孔老师跟我说过，她儿子条件越来越差，要求不能太高，只要是女的，能喘气就行。”

       张小芳忍笑半天，瞟了白霆一眼，“还真有几个。”

       “那就排队，咱们一个一个相。”杜雨燕立马道。

       不出意外，白霆脸拉得老长，瞪了杜雨燕好几眼。

       张母当了真，“跟小芳同宿舍那姑娘听说也没对象，她家是市里的，长得还好看，真能配上咱们白记者。”

       张小芳立刻赞同，转头对白霆道：“白记者，什么时候有空，你们见个面？”

       “岁数放这儿，你再挑，也挑不出什么花了，就凑合一下？”杜雨燕笑到肚子都要疼了。

       被一帮女人围攻到这会儿，白霆招架不住了，冲着黎潇求救，“你就不管管你老婆？”

       “都在替你着急。”黎潇不以为然地道：“其实可以去见见。”

       白霆一脸悻悻，围着桌子扫了一遍，目光停在杜雨燕脸上，“知道老黎背后怎么讲你，他说有人怀着孩子都不消停，一天到晚脑子只想着钱。”

       “你小子！”黎明拿胳膊肘捅了过去，“还会挑拨离间了。”

       杜雨燕正准备反唇相讥，张小芳好奇，“你还真卖五香豆啊？”

       “卖不动。”杜雨燕终于笑不出来了，“你刚才不说蚕豆有毒吗，十有八九跟这事有关。”

       “什么有毒？”白霆眉心一挑。

       “吃蚕豆会死的。”甜甜蹦出一句。

       “不会！”二宝摇头晃脑地道。

       看了看两个孩子，白霆冲张小芳道：“张会计，把事情具体跟我说说！”

       等吃到七七八八了，白霆也阖上手中笔记本，又问了句，“确定那个夭折的孩子，是三年级的学生？”

       “有可能只是传言。”杜雨燕觉得不太靠谱。

       白霆一笑，“管它是不是呢！蚕豆毒死人……多好的素材，有没有可能这背后有什么阴谋。要是能挖出点什么，那可是大新闻。”

       杜雨燕打量白霆，这家伙明明是记者，为什么气质那么像狗仔？

       黎潇跟杜雨燕想到了一块，“做记者的，唯恐天下不乱。”

       白霆却站了起来，“我去忙了，你们慢吃！”

       “有没有可能，不是什么阴谋？”杜雨燕这时出了声。

       听到那个传言的时候，杜雨燕基本就明白了，为什么她的五香豆卖不出去。

       有些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假的都有可能变成真的。而在二十一世纪看过太多假新闻的杜雨燕，早就有了免疫力。

       如果真有人因为蚕豆出了事，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之前我看过一本书，说是有很多人会有天生的缺陷，就比如说……不能吃蚕豆。你要是想知道真相，不如先去医院问一问情况。”

       “吃蚕豆还能得病？”张小芳诧异。

       白霆立马坐了回来，“你在哪儿看到的书？我去找找看。”

       杜雨燕一时无语。

       总不能说，她前世在剧集里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知识。

       “我记不得了。你去请教儿科专家，应该属于食用蚕豆引起的急性溶血症。”

       “妈妈好厉害，是医生呢！”二宝立刻拍手捧场。

       “你妈妈以前还真想过要当医生。”杜老太接过话。

       黎潇按下二宝的手，朝杜雨燕看了一眼。

       “有道理，我去找我家隔壁的蒋教授，他可是儿科界的大拿。”白霆这回真要走了。

       张小芳特意跟杜雨燕一块去送白霆。

       站到门外，看着一人一车消失在夜色中，张小芳啧啧两声，“没见过做事那么认真的。”

       “我做事不认真吗？”杜雨燕不服气，“还有你自己，尽职尽责是本分，算不上优点。不过那家伙还不错，我不是开玩笑，帮他挑一个适合的。”

       话音没落。白霆忽地折回头，翻鞍下了自行车，“一个个都想当我妈，要不要管那么宽？”

       张小芳捂着嘴笑了出来。

       白霆这人太有意思了，尤其是跟杜雨燕斗嘴的时候。

       杜雨燕瞧向白霆，“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