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黎潇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客人。

       黎家的饭桌上，汪春花将手里的篮子重重放下，一脸高傲地道：“我做的米花糖，你去汉源城里找一圈，看谁家有我手艺好！”

       汪春花这是被气狠了。

       从她男人重病在床，不能出去苦钱开始，一家吃喝靠的都是她卖米花糖。虽说赚得是不多，可后头男人走了，汪春花独自拉拔儿子，母子俩也没饿死。

       没想到，被杜雨燕损成那样。

       啥叫……她把生意搞糟了？

       “好香啊！”还没去幼儿园的二宝兴奋地站到凳子上，手撑着杜雨燕的肩，伸长脖子，瞅着篮子。

       小柱子仰头看着二宝，“我娘做了一宿，有麻糖、花生糖，那是桂花糖，还有松子糖……”

       这边小柱子如数家珍地说着，汪春花抱着胳膊，用鼻孔看着杜雨燕。

       昨天一回家，汪春花便赌了口气，拿出所有的本事，就是要让这个瞧不起她的女人长长眼。

       “妈，我要松子糖！”二宝搂住了杜雨燕的脖子。

       汪春花拿了一块递给二宝，故意拉长声调，“放心吧，干净着呢，没掉地上！”

       杜雨燕朝着汪春花一笑，“这一篮的糖，你打算卖多少钱？”

       汪春花翻了翻眼，“我说了，孝敬老太太的！”

       话说出门前，汪春花还是犹豫了一下。

       做出这一篮的米花糖，她可是下了大本钱。可转念一想，为了挣回脸面，后头勒紧裤腰带也无所谓。

       “我的意思，你有没有算过，把这篮东西拿到外头去卖，能挣多少？”

       “算这干啥？”

       杜雨燕索性不说话，只盯着汪春花。

       汪春花也不笨，明白杜雨燕又要挑衅，撇了撇嘴，“三块钱。”

       “怎么得来的？”

       这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汪春花不想认输，“我干了好些年，米要多少，糖要多少，心里还能没数？”

       “糯米市价一毛六，算你用了三斤；白砂糖这两天涨到八毛，你怎么着也得要两斤；还有油，就算用八两，也得要六、七毛。然后芝麻、松子，对了还有上面的青红丝，成本已经过了三块。所以，你那么喜欢亏钱做买卖？”

       汪春花眼睛眨了眨，没想到杜雨燕算得这么块，

       可到底不想认输，汪春花丢过去一记白眼，“问过行情没有？我能用那么贵的东西？”

       “这是基本价，比这便宜的都是次货，要不就时间长的。就说米吧，陈米做出来的味道能比得上新米？人家吃一回，上个当就算了，你还指望回头客？”

       “你才用陈米！”汪春花气到要吐血，怎么话都让杜雨燕说了。

       杜老太正在院子里练王老爷子教的八段锦，听到屋里像在吵架，赶紧进来打圆场，“这俩丫头怎么了，好好的，比谁的嗓门大呀？”

       这边汪春花输了还不肯认，那边杜雨燕道：“头一回见做生意这么糊弄的，难怪孩子跟着你吃苦。”

       这话刺激到了汪春花，“你凭什么……”

       那是汪春花心里的隐痛，当娘的谁不想孩子好好的。她真的尽力了，可孩子……的确要啥没啥。

       杜雨燕从书桌那头拿过算盘，“重新算！”

       “不算，我走了！”

       杜雨燕抬起头，“算明白了，我教你怎么用这一篮米花糖，赚你平常两倍的钱。”

       汪春花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觉得杜雨燕吹牛，不屑地扭过头，“我们就一辈子穷命，混吃等死，没有发大财的福气！”

       杜雨燕摇头，看着两个正睁大眼睛望过来的孩子，说了一句，“奶，您帮我带他们去厨房，蛋糕应该晾凉了。”

       二宝不免得陇望蜀，爬下凳子，拉上小柱子，“走，带你去吃蛋糕！”

       小柱子担心地看着汪春花，倒是汪春花说了句，“去就去呗！”

       杜老太后头也出去了，屋里就剩杜雨燕和汪春花。

       杜雨燕又开了口，“你总觉得我瞧不起你。好吧，就当我瞧不起。”

       “我还瞧不上你呢！”

       杜雨燕笑了，“咱俩都是乡下出来的，也别互相瞧不上了。我就问你，你自己混吃等死，打算儿子以后也跟你一样？”

       汪春花脸皮子绷住了。

       “咱俩都是当妈的，自己吃苦，可不就想孩子们能过好一点？要是有个机会，能多赚点钱，让孩子去读书，上小学、中学甚至大学。你这一家的命都改了。我说，你打算怎么选？”

       “瞎说啥呢，我们可是堂堂正正的贫下中农。”汪春花哼了哼，“你少管闲事！”

       没想到汪春花还这么矫情。

       可杜雨燕就是看上她了，绝不会轻易放弃。

       “头一回遇到穷得这么豪横的人。”杜雨燕嘲讽，“知道被人瞧不起，你怎么那么不高兴？真打算糊里糊涂过下去，也没人拦你。去吧，把你这米花糖拿走，卖个三块钱也不错，别饿着孩子。”

       汪春花一过来，杜雨燕就发现，虽然她还是破衣烂衫，可洗得干干净净。之前靠近她，都能闻到一股头发的馊味儿，可今天人明显清爽多了。甚至她手上提着的都镶了黑边的竹篮，看着也是明显刷过。

       一个没有自尊心的人，不可能这么细致。

       汪春花表情变了变，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赚钱的本事。”

       “咱们要合作，你能给儿子挣下一份家业。”

       杜雨燕说出这话，自己也想笑，太像是大反派在引人上钩。

       可现在的她，需要有一个人替她抛头露面，而这个人……应该就是汪春花。

       “吹牛吧！”汪春花显然不信。

       杜雨燕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也不着急，提议道：“今天咱们就拿这一篮米花糖试一试。”

       汪春花还挺耿直，“我说了，是送老太太的。”

       “老太太血糖高，吃不了这个。不过心意她领了，”杜雨燕站起身，“提上篮子，咱们去厨房。”

       “干啥？”

       “教你怎么挣大钱！”杜雨燕一笑。

       汪春花瞅瞅杜雨燕，这大肚婆怎么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