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由毕国胜夫妻引出的闹剧，很快有了后续。

       杜雨燕在小卖部的工作还没干热乎，就被人炒了。当然，七零年代没有“炒鱿鱼”这说法。

       手续也很简单，杜雨燕被居委会主任叫过去谈了谈，随后收到通知，暂时在家里休息。

       那就……休息吧！

       李师娘来到黎家小院外的时候，杜雨燕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拿着钩针，按张小芳前几天过来时教的手法，笨拙地织着婴儿小鞋子。

       杜老太正在看院中水泥台上自己酿的黄豆酱，听到敲门声，拄着拐棍过去开了门。

       看到李师娘，杜老太哎哟一声，“他师娘，你回来啦？”

       说着话，杜老太便笑了出来。

       话说杜老太这两天不太痛快，之前她还喜欢到外头转转，现在干脆哪儿都不去了。

       不为别的。一条街上，都在传杜雨燕以前贪过公家的钱。杜老太有一回听个正着，气得一晚上没睡好。

       杜雨燕心情倒还平静。一来心里有数，明白是谁在捣鬼；二来肚子里揣着一个，她才不会为了那点破事，让孩子也跟着不开心。

       彼此寒喧了几句，杜雨燕便要去给李师娘倒茶，却被她拉住，“别忙了，我坐坐就走！”

       拿了个小板凳，李师娘坐到了杜雨燕旁边。

       “走啥呀，晚上在这儿吃饭。”杜老太盛情邀请，随即又跟人解释，“对不住啊，那天我该去喝丽英喜酒，可地方太远了，两个孩子怕我累着。”

       “您老心意，孩子们收到了。您给丽英做的红袄子，她不要太喜欢。现在北方冷，她都穿上了。”

       “丽英要是喜欢，我回头再给她做。也不知道，她要走几年？”

       在汉源没待多久，李丽英和顾鸿就回去了，后头便是准备出国。李师娘就这一个女儿，兹后远隔重洋，又通信不便，自然是要亲自过去送。

       “丽英没跟小顾一块儿，她要再留一年。”

       “这是咋了？”杜老太一惊。

       杜老太是真担心李丽英。这丫头到底出过事，虽说小顾面相忠厚，可到底是男人，万一生出芥蒂，受苦的还是李丽英。

       “您老放心，他俩好好的。”李师娘又看向杜雨燕，“小两口商量好了，丽英毕业后再过去。她还是愿意听你的。前头我怎么劝都不成。她还说，明年争取考上公派留学，减轻小顾的负担。”

       杜雨燕笑了，李丽英终归是有悟性的。

       “我回来拿点冬天的衣裳，过几天就去陪她。她婆婆对她有点意见。我要在的话，她也有理由不跟公婆住。”李师娘叹了口气。

       就为了李丽英坚持留下这事儿，顾鸿她妈把儿子骂了一顿，可谁看不出，人家骂的是儿媳妇。

       李师娘不好跟亲家翻脸，也只能装不知道。

       “您在那头，不是住不惯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丽英就算结了婚，还是让李师娘放不开手。

       “也就几个月时间，后头丽英要去南方实习，我就回来了。”

       这会儿杜雨燕要去接二宝放学，进去换衣裳的工夫，李师娘跟进来，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丽英嘱咐我，一定要送过来的。”

       杜雨燕瞧着李师娘，“我和黎潇这点心意本就寒酸，您还回来，是要打我们的脸。”

       李师娘忙摆手， “丽英就怕你骂她，才让我过来。这么说吧，你们是姑嫂，更是姐妹，论起来是一家，咱不用那么多虚礼。”

       这信封里有一百块钱，是那天杜雨燕喝喜酒，硬塞给李丽英的。

       送这么重的礼，别说李丽英，连李师娘也吓了一跳。

       “都这么亲近了，我就实话实说。这钱不只是祝贺丽英结婚，也是……”杜雨燕顿了顿，“师娘，丽英和小顾出国需要用到钱，结果都让我们借走了，到现在也没还。您帮我们的忙，我们还拖您后腿，从心底里，我们愧对您和丽英。”

       “你这人啊，心思怎么这么重。”李师娘将钱又推了推，索性岔开话题，“我早上回来，在家门口碰到毕国胜了。他还好意思跟我道歉，不过，我没有理他。”

       “这种人……”杜雨燕也是无语。

       连李师娘脾气这么好的人，都被气到冲地去动手，可见那两口子有多讨人厌。

       “我家丽英好不容易走出来，王玉秀那天故意要坑她。后来我听说，毕国胜去参加严惠芳婚礼，被钱老师赶出来，转头跑我们这儿了。”

       还有这事？

       “当初丽英爸爸在世，毕国胜没事儿就到家里来打秋风，有时候还把老婆儿子都带过来，丽英他爸哪回不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说他家里负担重，能帮一点是一点。后头他要提干，咱们也替他说好话、打马虎眼。没想到，养出一头白眼狼。”

       杜雨燕拍拍李师娘的手，“他们这种人格局就那么小，您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就当他们不存在。”

       李师娘瞧着杜雨燕，也是越看越觉得，和王玉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那天王玉秀使坏，多亏杜雨燕故意泼了毕国胜一杯酒，才不至于局面不可收拾。

       “李奶奶，我回来了！”二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李师娘走到门口，看到黎潇拉着儿子，笑道：“我还打算跟雨燕去接二宝呢！”

       一进屋里，黎潇便笑道：“您今晚别走，尝尝我做的菜。“

       杜老太跟过来， “雨燕自打怀上，就闻不了油烟，黎潇又不让我做饭。也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还要下厨。”

       “辛苦你了！”杜雨燕跟黎潇开玩笑，“我奶在含沙射影，说我犯懒呢！”

       “李奶奶，我爸可厉害了，他做炸鸡好好吃！“二宝炫耀。

       杜雨燕好笑，“鸡是我买的、洗的，也是我腌的，调料是我配的，连油都是我倒的，合着你爸就把鸡往油里一扔，就成他的功劳了？”

       二宝嘻嘻一笑，抱住了黎潇的腿。

       黎潇拧拧儿子耳朵，“儿子，给我记住，在咱俩家，你妈功劳永远最大！”

       “假话！”杜雨燕才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