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英转过头，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后便招呼，“大师哥。”

       杜雨燕的目光和毕国胜碰到了一块，略点了点头。

       公众场合，总要面上过得去。

       “今天在这吃饭？”毕国胜望向餐厅里面。

       李丽英有些尴尬，含糊地道，“亲戚一块坐坐。”

       “你爱人也在？”

       李丽英结婚的事，毕国胜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是。”

       李师娘问过李丽英，今天要不要请毕国胜，毕竟他是李丽英爸爸的大徒弟。

       想都没想，李丽英就拒绝了。

       当年发生的事儿，谁是为了她好，谁想从她身上谋取好处，李丽英心里明白。

       毕国胜等了片刻，原以为李丽英怎么着也会把她爱人叫出来见见，结果她一动不动。

       在心里冷笑一声，毕国胜指了指走廊对面， “今天也是巧了，严惠芳办婚宴，就在对面。老严虽说提前退了，可到底是老领导，来了不少人。我们一家子也来凑个热闹。”

       李丽英表情瞬间不自在了。

       “挺好！”杜雨燕拉着李丽英，打算进餐厅。

       居然碰到严惠芳结婚，还在同一个饭店，也是孽缘。

       毕国胜又来了句，“严鹏也过来了，他现在就是个瘫子，家里面给娶了一个农村姑娘，他这辈子算毁了。”

       “对面开始了，毕师哥快过去吧！”杜雨燕抢过了话。

       毕国胜真不是东西，这种时候提严鹏，成心让人不痛快。

       “黎潇最近怎么样？”毕国胜又看向餐厅里的黎潇。

       李家请吃饭，黎潇两口子都过来了，却不请他，毕国胜当然窝火。

       这要是传出去，他脸面往哪儿搁？

       “小杜啊，你要调进电力局的事儿，我都替你可惜。你怎么搞个挪用公款？这可是一辈子洗不清的污点。以我这些年做人事的经验，你要想在汉源找份正式工作，绝对不可能了，还不如回去种种地，省得给黎潇添堵。”毕国胜又把火撒向了杜雨燕。

       李丽英听不下去了，“大师哥，雨燕姐的人品，我妈和我都清楚得很。这事肯定有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毕国胜笑得不屑，“档案我都看到了。”

       “算了，是我高攀不起。”杜雨燕淡淡一笑。

       毕国胜是真小人，当初跟杜雨燕结下梁子，果然有仇必报。

       可某种意义上，毕国胜反倒帮了杜雨燕一个忙。

       话说她真要进了电力局，绝对干不长，回头还没法跟李师娘解释。

       “老毕！”一个女人在远处叫了起来，“你请帖放哪儿了？”

       “来了，催什么催！”毕国胜吼了一嗓子，终于还是走了。

       除了毕国胜的出现，让人觉得晦气，李丽英的婚宴气氛不要太好。

       酒过三巡，李师娘和她弟妹一块儿唱起了汉剧《红鸾喜》的一折，为一对新人助兴。

       杜雨燕是俗人，体会不出传统艺术好在哪儿，可今天听李师娘唱到“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眼角竟有些湿润。

       一只手伸过来，没有丝毫温柔地替杜雨燕抹了把泪，“我这老婆什么时候开始多愁善感了？”

       杜雨燕随手拍开了黎潇。

       怀孕之后，杜雨燕情绪波动是有点大。今天听到这两句，一下想到了李丽英这些年的波折，她不是伤感，是替这个小妹妹欣慰。

       李丽英今天喝得有点多，走出座位，从后面抱住杜雨燕脖子，“姐，我一直就跟顾鸿说，我有一位最知心的姐姐，她带我走出黑暗，走向了光明，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

       “说什么蠢话，你的天使是你爸妈，把你养得这么美丽聪明，又善良可爱。”杜雨燕拍了拍李丽英的脸。

       李丽英放开杜雨燕，又去搂住李师娘，一直不肯放。

       李师娘哭笑不得，“这丫头今天有点疯。”

       大家笑得开心，二宝有样学样，跑过去抱住杜雨燕，“妈妈是天使！”

       杜雨燕故意一抖，“嘴这么甜，又干坏事了？”

       黎潇好笑，正要跟着逗一下儿子，余光无意中看到，有人朝他们这边过来。

       “师娘，恭喜啊！”毕国胜大声笑道。

       李师娘表情僵了一下，拍了拍李丽英的手，随即招呼道：“国胜，你们怎么来了？”

       “师娘，您这是没把国胜当大徒弟啊，他师妹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身形稍有些丰腴，梳了两条麻花辫的女人。

       杜雨燕也转过头，注意到女人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

       毕国胜果然是一家出动，可严惠芳喜酒，不该这么早散啊？

       来的都是客，李师娘叫上顾鸿，介绍道：“这位是丽英的爱人。”

       顾鸿听说这位也是李丽英师兄，礼貌地邀请一家人过来坐坐。

       这会儿又添了几个座位。

       毕国胜的大儿子被安排在大宝旁边，那是个看上去十分壮实的男孩，十来岁的模样，可莫名长得有点凶。

       “大宝，帮李奶奶招呼小客人。”李师娘笑着嘱咐。

       大宝却显得有些紧张，左右张望了半天，就是不看旁边的男孩。

       倒是那男孩一点不客气，起身看了半天桌上的菜，最后目光落到大宝碗里。那儿有个还没动的鸡腿，是李师娘刚才特意给大宝和二宝的，一人一个。

       男孩甚至都没说一声，直接拿手，将鸡腿抓了过去，就跟饿了好几天一样，大口啃了起来。

       桌上的大人看着这一幕，都有点吃惊。

       毕国胜和他老婆完全没有制止孩子的意思，各自拿起筷子，急吼吼挟起了菜。

       这一家人的吃相……一言难尽。

       “妈妈，哥哥的鸡腿给抢了。”还是二宝心直口快。

       “你再说一遍！”那大儿子隔着大宝，拿眼瞪过来。

       大宝迟疑地从椅子上站起，随后拉上二宝，挤到了黎潇和杜雨燕中间。

       杜雨燕看到了大宝眼中的惊恐，索性站起身，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也没有说什么。

       正好有排骨上桌，李丽英直接拿碗挟了几块，送到两个宝面前。

       这下，毕国胜的老婆不满了，“丽英，都算你侄子，他们有的，我家这两个怎么没有？”

       李丽英装没听见，倒是顾鸿招手叫来服务员，把一整盘排骨放到毕家孩子跟前。

       婚宴后半场，基本上是毕家人的表演时间。

       此刻，毕国胜打了个饱嗝，用手抹了把油嘴，“李师娘，别怪我有话直说。你这一桌真比不上严家的排面。对了，你不知道吧，严惠芳今天出嫁，摆了二十来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