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英和她丈夫顾鸿本意没想办婚礼，不过这次回来，还是尊重李师娘的想法，在饭店摆了一桌。

       汉源大饭店二楼餐厅，杜雨燕和黎潇带着孩子们来得最早。

       这会儿杜雨燕坐在临窗椅子上，照在身上的夕阳太过温暖，以至于她头靠着李丽英肩膀，竟打起了盹。

       李丽英正在说着，忽地发现杜雨燕睡着，一时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她。

       “她现在经常这样，跟你说着话，就能睡着。”黎潇注意到了这边，脱下自己的中山装，盖到杜雨燕身上。

       李丽英侧过头，看到杜雨燕越发细腻的脸庞，不免感慨，“雨燕姐怀了孕，变得更美了！”

       “妈妈！”二宝冷不丁跑了过来，大叫一声。

       杜雨燕动了动，旋即睁开眼。

       发现自己靠在李丽英肩上，杜雨燕忙坐回去，打着哈欠道歉，“对不住，我又睡着了！”

       “想睡就睡！”黎潇说了一句，朝着他家小楞头青瞪了一眼。

       大宝跑上前，从后面拦腰抱住二宝，“早告诉你，不许缠着妈妈！”

       二宝心里不乐意，刚才他想去走廊那头看热闹，被大宝像抓特务一样提溜回来，这会儿又看到爸爸瞪眼睛。

       自从妈妈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二宝已经感觉出来，大家伙都不喜欢他了。

       李师娘正好领着客人进来，发现二宝小嘴撅着，上来摸摸他的脸，“宝啊，是不是饿了？再等一会，咱们就开席。”

       “奶奶，他就是皮痒了，没事喜欢乱跑，拐子就喜欢这种傻的。”大宝凶起了弟弟。

       “我不傻！”二宝抽了抽鼻子。

       杜雨燕好气又好笑，把二宝叫到跟前，帮他提了提垮下来的裤子，继续刚才和李丽英的话题，“丽英，你就放十二个心，只要我们一家在汉源，总能照应到师娘。”

       李丽英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过来之前，我老师还有同学都劝我，等毕业以后再过去陪读。可顾鸿妈妈希望我们一块走。”

       “左右为难，是吧？”

       李丽英嗯了一声，她就想听听杜雨燕的意见。

       “你学的国际贸易多好啊，现在改革开放，这个专业正有用武之地，而且前景可观。就算你以后不打算做这行，上那么好的大学，还有一年多就拿到毕业证，现在放弃太……”

       杜雨燕话到一半，猛地刹住。

       果然一孕傻三年，人家夫妻俩商量好的事，她一个外人随意置喙，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而此时，顾鸿朝着她们这边瞟了一眼。

       “我到外面走走，大夫让我多运动。”杜雨燕站起身。

       这话题不能继续了。

       “我陪你啊！”李丽英又跟上了。

       外头走廊上，杜雨燕来回踱着步。

       走廊不算宽，还不时有人经过，杜雨燕每一步都很小心。

       在剧场外遇到人贩子那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拼尽全力扑了上去。多亏肚里的三宝皮实，要不然她得抽死自己。

       有鼓掌和喝彩声在走廊另一头响起。

       刚才他们过来，饭店外就停着好几辆车，车头还挂着红绸。

       七零年代能有这排场，基本上算豪华婚宴。

       “让后厨仔细一点，今天的新郎是港澳同胞，别让人看了笑话。”

       一群人从对面过来，最前面的应该是领导，一边走，还一边安排工作。

       立刻有人回应，“经理，专门有人盯着场，出问题马上解决。”

       杜雨燕不想挡人家的路，往旁边站了站。

       等人都走过去，杜雨燕对李丽英笑道：“还是进去吧，别回头新郎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哪有啊！”李丽英脸有些红。

       两人往餐厅走去，没有发现，刚才过去的那群人跟着领导停住，又跟着领导一块，朝她们望过来。

       快要进去了，李丽英又拉住杜雨燕，稍有些忐忑地问，“姐，你觉得顾鸿怎么样？”

       虽然昨天一回汉源，李丽英就把顾鸿带去黎家，当面邀请他们参加婚宴，却没来得及，问杜雨燕对顾鸿的观感。

       杜雨燕的意见，对李丽英还挺重要。

       杜雨燕被逗了乐，“你们俩都结婚了，我要说他不好，你打算怎么办？”

       李丽英愣了一下，紧张地看向杜雨燕。

       评价这么差吗？

       “你眼光不错！”杜雨燕到底给了一个好评。

       虽然接触不多，杜雨燕对顾鸿的第一印象不差。

       昨天到家里做客，顾鸿表现得彬彬有礼。别人说话，他很认真地听，有问有答，言辞又不失严谨。杜雨燕挺看中细节，便比如进出门的时候，顾鸿会主动让女士走在前面。

       这人风度上是过关的。

       至于别的，有待考查。不过人家快出国了，应该没啥机会。

       李丽英松了口气，随后道：“其实他跟我谈过，我可以把学业完成之后再过去。是我坚持要退学。”

       杜雨燕打量着李丽英，“很紧张他？”

       李丽英顿时一脸羞涩。

       这丫头的性格，杜雨燕当然知道。温室里长大的花朵遭受到摧残，虽说挺过来了，可心里到底留下创伤，表现到外在，就是缺乏自信，甚至患得患失。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看我，知道我为什么死活要来汉源，不就担心大学里那么多漂亮女生，你师哥看花了眼，才过来盯着的吗！”

       没想到杜雨燕会这么说，李丽英捂着嘴笑了出来。

       杜雨燕却没笑，“在师娘还有我心里，丽英总是最棒的。才几个月时间，就考上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有几个能像你这样。”

       李丽英不由挽紧了杜雨燕，“也只有你们这么想。”

       “谁说的？我们大宝就把你当偶像，连汉源大学都瞧不上，一定要上小姑念的大学。”

       “什么是偶像？”

       呃……

       杜雨燕索性转开话题，“陪伴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是很正常的想法。不过，说句煞风景的话，爱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

       好吧，她还是想提醒李丽英一句。

       李丽英显然没听明白，定定地瞧着杜雨燕。

       “最圆满的婚姻，是夫妻彼此相爱，又能并驾齐驱。丽英，你首先得是自己，然后才是某某人的妻子，以及某某人的母亲。要不，你想想我的话？”

       有些事只能靠李丽英自己领悟，杜雨燕点到为止。

       “丽英，昨天就听说你回来了。”有人上前，打断了两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