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秘书当然不会走绝路，只要脸皮够厚，当着所有人的面抱头鼠窜，也不是多大的事。

       后头邱主任好说歹说，才把白霆和郭红武请到自己办公室，苦口婆心劝了好一会，中心思想自然是以和为贵，过去的就不必再计较，毕竟蒋秘书之前已经吃过教训。

       这两位还算给面子。尤其是郭红武，听说为民饭店可以重新营业了，也不耐烦继续跟邱主任掰扯，带着白霆一块走了。

       然而，邱主任刚松一口气，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看着放在眼前的辞职信，邱主任抬眼瞧向杜雨燕，压住心中焦躁，笑着招招手，“小杜，赶紧坐！有什么想法，咱们推心置腹地沟通。”

       乔科长刚才劝了杜雨燕半天，这会儿还不想放弃，“小杜啊，咱不能意气用事。你这份工作来得不容易，也做得不错，放弃就太可惜了。”

       为民饭店被审计的事，乔科长比谁都着急。县供销社有人给他递了个小道消息，为民饭店作为常山县自主经营先进单位，有希望参加市级先进的评选。

       本来乔科长还挺高兴，万一能选上，也有他一点点功劳。

       结果都节骨眼上了，为民饭店出了变故。

       说不好听的，就是镇上有些领导，自己拆自己的台。

       “乔科长，我不是一时冲动。”杜雨燕一脸认真地道：“其实两位比我看得清楚。我主动辞职，好过等着被开除。”

       乔科长顿时没话说了，转头看向邱主任。

       邱主任叹了口气，杜雨燕的话其实是对的。

       为民饭店这份审计报告白纸黑字。挪用公款这事是逃不过去了。

       本来邱主任已经想好对策。可杜雨燕让人意外地站了出来，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

       对于今天杜雨燕的表现，邱主任心里五味杂陈。

       这位聪明能干是勿庸置疑的，要不然没有一点根基，她也不会走到今天。可杜雨燕还是有点莽撞，如果事前能通个气，邱主任一定拦住她。

       此刻几乎尘埃落定。

       杜雨燕必须离开，而现在走，对她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邱主任心底万分惋惜。

       “这样吧，我有个战友在邮政所，帮你问问，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岗位，咱们调过去？”

       “薛镇长能答应？”杜雨燕直言不讳。

       邱主任无语了。

       “我打算去汉源。”

       有些流言蜚语，不可能因为杜雨燕自证了清白就能马上、彻底地消失。谁也不知道，这事能传多久，或者最终会不会成为盖在杜雨燕身上洗之不去的耻辱标签。

       杜雨燕可以视而不见，可二宝已经受到伤害。她无法容忍，孩子继续留在那个充满恶意的环境。

       “看来你和小黎商量过了。这样也好，你们总不能一直两地分居。工作找好没有？我有个建议，你先停职，回头需要办调动手续，再过来找乔科长。”

       “我还没来得及跟黎潇商量，先过去看看吧，真不行我去摆个摊子，有手有脚的，总归饿不死。”

       “杜经理，你的意思，要去当……小贩？”乔科长满脸的不可思议。

       虽说现在不再严禁私有经营，可那都是家里揭不开锅的人才会做的买卖，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职业并不分高低贵贱。只要不违法违规，当小贩也是为人民服务。”

       现在的人观念偏于保守，乔科长有这种想法不教人意外。

       邱主任叹了口气，“小杜，你想要离开，我不拦着。但是听我一句劝，现在有一份公职不容易，以你的能力，应该是有地方去，不要自暴自弃。”

       杜雨燕正在斟酌，要不要解释，她不是自暴自弃时，邱主任想起来道：“刚才跟小郭谈话，听他语气，还不知道你打算走的事。要不你亲口跟他说？”

       刚才在会场上，杜雨燕就说要辞职。邱主任以为是气话，也没当真，更没有和郭红武提及。

       没想到，杜雨燕是来真的。

       “行，邱主任，我先回店里了。”

       说一出口，杜雨燕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为民饭店早已成了她的舒适层，而今天，她终于要亲手打破。

       在为民饭店门廊台阶上看到正低头写东西的白霆，杜雨燕不免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白霆身后，店门已经打开。

       “老郭和小朱分头通知大家回来开会，把我扔这儿看门。” 白霆哭笑不得地阖起手中的笔记本。

       杜雨燕迟疑了一下，道：“我交辞职信了。”

       白霆先是一愣，随即笑出来，“不容易啊！总算想明白了。你再不去汉源，我都怀疑，是不打算跟黎潇过下去了。”

       斜了白霆一眼，杜雨燕越过他，走进了店里。

       因为每天都有人打扫，饭店里面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别致的摆桌如今已成了宝马镇不少饭店模仿的范本，还有象牙白的漂亮窗帘，此时正随风轻轻摇曳，清雅脱俗。

       这一切如此熟悉，却终将变得陌生。

       杜雨燕头一次踏进这里，因为买到一块发霉的白糖饼，骂为民小吃部奸商的时候，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一天这个地方会成为自己大展拳脚的舞台，而在她不得不离开时，又生出无以言喻的眷念。

       白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刚才老郭还在跟我吹牛，说我下一次来，为民饭店就要改头换面，你们连五年、十年规划都订出来了。”

       “是有规划。即便我走了，这个规划还会继续。我也相信，郭经理会带着大家伙一块走下去。”

       “拉倒吧，跟我打这种官腔！”白霆不以为然，用脚够了一张凳子坐下，“我看过几本心理学书籍，随便研究了一下你们。”

       “你也是闲着没事干。”

       “放心，你和郭红武那事，我不会跟黎潇说。”

       杜雨燕脸立刻沉下来，“我们有什么事？”

       想起蒋秘书的嘴脸，杜雨燕就觉得恶心。

       这种人什么时代都有，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完全可以不要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