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秘书本能地用手去挡那道刺眼的光，却没能挡住自己脸上的惊慌。

       上回白霆来到宝马镇，蒋秘书已经很小心地躲开。

       有些人，他的确惹不起。

       可今天还是撞上了。

       那回蒋秘书按薛镇长的指示，帮任大平解决麻烦，却没想到，过来暗访的白霆后台那么硬。

       事情闹得有点大，《汉源日报》那边甚至找到了常山县领导，要宝马镇惩治凶手，给他们受伤的记者一个交代。

       这种时候，蒋秘书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把事情一人担下。

       后面蒋秘书做了多少次检讨，停了一个月的职，最后背着处分回到岗位上，错过了晋升机会。跟他同时间进机关的几个都按年资上去了，而他至今原地踏步。

       好在有失必有得。

       蒋秘书也看得开，至少他得到了领导信任，现在薛镇长扶了正，水涨船高是迟早的事。而他摔的那个大跟头，也迟早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可有一件事，蒋秘书一直揣在嗓子眼。

       有人曾经给蒋秘书带过话，让他别死得太快。

       这其中意思，让人一想到就后背发凉。

       此刻瞧着面前的人，蒋秘书脑子里只有这一句——“别死得太快”。

       “白、白……记者。”

       众目睽睽之下，蒋秘书拉不下脸夺路而逃，虽然腿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跑。

       白霆将手里的相机放下来，看了看镜头，“你刚说谁水性杨花？”

       “没，口误，我没别的意思！”

       明明白霆表情平淡，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可蒋秘书却有一种被人拿着枪瞄定的恐惧。

       “那是什么意思？”

       “……”

       蒋秘书已经怂到一句话都不敢说。

       白霆扑哧笑了出来，上去一拍蒋秘书的头，“我这次下来，是受常山县委托，对自主经营试点企业进行采访。跟蒋秘书先汇报一下，省得你后头又带着人暗算老子。”

       四下响起议论声，蒋秘书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蒋秘书是谁家走狗呢！”杜雨燕出了声，“白记者那回被蒋秘书的人打到昏迷，肯定没看到，蒋秘书堵着不让病人上救护车那副……嘴脸。”

       杜雨燕不是受气挨打的性格，今天都到这儿了，她必须发挥一番，“蒋秘书，你是不是一直没想通，那个记录工农兵饭店不法行为的胶卷，明明曝了光，后面怎么又冒出来？告诉你吧，我随手掉了个包，胶卷被塞在白霆手里。是不是挺后悔，当时没上来搜身？”

       被白霆和杜雨燕连锤带打，皮都快被扒掉的蒋秘书冷汗一个劲地往下滴。

       这件本来已经被压下去的事，杜雨燕和白霆简直不遗余力要翻出来。

       蒋秘书最怕的是，薛镇长对下面人三令五申过，谁都不要给他惹麻烦。

       可现在……

       白霆显然还不尽兴，随手将相机交给杜雨燕，解开身上衬衫的扣子，指了指胸前一块伤疤，“我这伤，你小子好好看看。我都没来得谢你，居然留了老子一条命！”

       最后一句出来，蒋秘书猛地抖了一下。

       邱主任笑着上前，替白霆整理好衣裳，借机站在他和蒋秘书中间，打起了马虎眼，“白记者一向支持我们的工作，后面需要配合的，你说一声就成！”

       蒋秘书趁机一点点地往后挪。

       “走啥！”郭红武早看出蒋秘书想跑，上去挡在他面前。

       这小子忒不是东西，郭红武想揍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今天这场会，听说是姓蒋的主持，郭红武根本就不想过来。

       从结束审查回来，郭红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昨晚，白霆突然敲开了他家的门。

       一早郭红武同白霆一块去了派出所，就为白霆想见一见邹玉茵。

       凭着白霆的记者证，他们还真见到了本人。

       “蒋秘书，你没回答我的问题，说谁水性杨花呢？” 白霆脸直接一沉。

       “杜雨燕同志，是我口不择言，我向你道歉！”蒋秘书终究是识时务的。

       “你承认诽谤我了，是吧？”杜雨燕淡淡地道：“我今天会去派出所报案，回头有警察找你，别大惊小怪，你也最好老实交代，这么多人在跟前，他们都能当证人。”

       周围一阵哗然，杜雨燕这话不像在开玩笑。

       “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大家都散了吧！”

       邱主任冲着众人摆了摆手，开过这么多会，还是头一回遇到这场面。

       邱主任跟白霆打过一些交道。小伙子年轻、有才华，也有正义感，很讨人喜欢。就是今天表现有点过了。

       当初那件事，邱主任肯定是站在白霆一边。对镇上某些领导，他也一肚子意见。

       可一码归一码。毕竟今天是机关的正式会议，搞到这种不欢而散的程度，不只有失严肃，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另外，得饶人处且饶人，说来大家都是同志，总不能搞成敌我矛盾。

       看出邱主任在帮他解围，蒋秘书下了决心，要赶紧溜之大吉。

       有人在往外走，蒋秘书眼睛盯住了大门那儿。

       郭红武冷不丁咳了一声，把蒋秘书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急啥呢？”白霆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蒋秘书，咱俩的事还没谈。我给你两个选择，是让老子现在揍你一顿，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还是写一份《认罪书》，回头我帮你发在《汉源日报》上，多少还有点稿费。”

       杜雨燕实在不想笑，可还是笑了出来。

       白霆要是混起来，没几个人是他对手。

       “你别欺人太甚！”蒋秘书到底绷不住了。

       他就知道，白霆不会放过他。

       白霆挠了挠鼻尖，“还有第三条路。邹玉茵自己说，她那封举报信交上去之后，被你叫去谈话。听说你承诺邹玉茵，只要她咬定杜雨燕跟老郭一块贪污，等事情办成，想进机关，不过是薛镇长点头的事。对了，邹玉茵说这话时，派出所的洪队长也在场。”

       “你……”蒋秘书神色大变。

       什么三条路，这是要逼他上绝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