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老方离开，杜雨燕和方大嫂沿着西边小巷，往为民饭店后门走。

       前门不能开，值班的人一般都从后院进去。

       “杜师傅，大家都在猜，写举报信的是邹会计。”方大嫂小声地道。

       杜雨燕没有吱声。

       从行为动机上，邹玉茵嫌疑的确最大。但是按乔科长的说法，那封举报信提到的不只财务问题，还涉及到经营管理方面，这可不是一个半瓶子醋会计能有的思路。

       一直以来，看着为民饭店不爽的就不少，谁敢肯定，不是有小团伙在背后捣鬼呢？

       已经走到后门口，方大嫂突然冒出一句，“杜师傅，大家伙的意见，你还是听听吧！就出去避一避风头，别到后头连你都……那会儿咱们可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有人听到消息，一直帮着他们的秦镇长调到了县上，某位领导转头就过来对付为民饭店。这件事不只针对郭红武，杜雨燕其实才是最大的目标。

       昨晚大家都走得很晚，商量了不少事，其中一桩，就是希望杜雨燕离开一阵，免得被伤及。

       “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有什么好躲，再说很多事情，躲也躲不开。”

       杜雨燕说着话，伸手便去敲门。

       不过轻轻一碰，门竟然自己开了。

       杜雨燕心里诧异。

       昨天开会的时候，杜雨燕已经约法三章，无论白天黑夜，值班人员进入店里，都必须将后门反锁，防止外来人员随意进出。

       张小芳一向谨慎，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方大嫂也觉得奇怪，正要朝里喊一声，杜雨燕却赶紧拦住。

       谁也不知道张小芳那边出了什么事，万一遇到危险……这种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叮嘱方大嫂先在外面等着，万一听到什么动静，立刻到旁边叫人，杜雨燕便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后院。

       后院空空荡荡，但可以听到说话声，声音是从财务室传出来。

       确切地说，是两个女人在争执。

       “邹玉茵，你真让人瞧不起！拿了奖金就走吧，我不想跟你说话。”

       “用得着你瞧得起？ ”一个女人嗓门极大地道：“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通知你一声，上级领导指示，让我先不走，继续留在为民饭店。你们留不留得住，就不一定了。”

       杜雨燕已经站到财务室门边。

       张小芳告诉过她，邹玉茵正在办调动手续，因为郭红武出了状况，还没有最后签字。

       “你还有脸待在咱们这儿？我告诉你吧，郭经理要出了什么事，大家伙都会找你算账。”

       听得出来，张小芳急了。

       邹玉茵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吧，我已经得到消息，郭红武问题，上面已经定性。他别说提拔了，保住公家铁饭碗都危险。对了，不止他，杜雨燕也没好果子吃。郭红武之后就要动她了。你告诉那女的，我就等着瞧为，回头搞个开除处分，她脸往哪儿搁！”

       “你放屁！”

       邹玉茵猛地大笑，“杜雨燕算哪根葱，还想把我赶走。她当初敢得罪我邹玉茵，就得担下这后果。老娘能让她在宝马镇待不住！我告诉你，上面人都知道了，她和郭红武搞破鞋！”

       “你才搞破鞋，邹玉茵，你就是个畜牲！”

       “敢骂我，你不是要去进修吗，去吧！等你回来，这为民饭店都没有你站的地儿了！”

       “邹玉茵，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你带进为民饭店。你太恶心了，就为了一点私怨，用这么龌龊的手段陷害人……”

       张小芳话还没说完，突然停了下来。

       邹玉茵笑得花枝乱颤，发现张小芳望向她身后，也跟着转过头。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邹玉茵脸上。

       邹玉茵先是懵住，好一会才看清楚打她的人，气到吼起来，“杜雨燕，你敢打我！”

       这一巴掌下去，邹玉茵的脸上清清楚楚五个手指印。

       “咋的啦？”方大嫂听到动静，赶紧走了进来。

       等瞧清楚里头状况，方大嫂二话不说，又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外面院门怦地一响。

       邹玉茵怒极，便要冲向杜雨燕。张小芳见状，站到皱玉茵跟前，伸开双臂，用身体挡住她。

       杜雨燕甩了甩手，这会儿靠到一张桌子边，“小芳，你让开，我跟她谈谈！”

       张小芳回了回头，犹豫了一下，站到杜雨燕旁边。

       没有张小芳挡驾，邹玉茵也没胆子再冲上来，只拿眼神死死瞪着杜雨燕。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杜雨燕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邹玉茵捂着脸，额头上冒出青筋。她从没这么被人打过，怒火在胸口烧灼，真恨不得上来撕了杜雨燕。

       然而，杜雨燕此刻一个眼神，却让邹玉茵没来由哆嗦了一下。

       那双眸子明明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锥刺人心的寒意。

       “你不满饭店的管理，滚蛋就是，这年头又不是谁离了谁，就没饭吃；你想挟私报复，写人民来信告我们小黑状，那也随便。反正为民饭店的人睚眦必报，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可你编造我跟郭经理的瞎话，搞破鞋……我不抽死你，老娘不姓杜！”

       邹玉茵咬着唇，没敢顶嘴。

       “奖金给她了？”杜雨燕随手从旁边拿过一把塑料尺，在手里拍了拍。

       “十天的月度奖，经理说咱们不亏待人。”张小芳回道。

       “她是不是承认了，写过举报信？”杜雨燕侧过头问。

       “是。”

       杜雨燕轻哼了一声，忽地抬眼盯向邹玉茵，“匿名举报……邹玉茵，你就是阴沟里臭虫，见不得人！”

       就在邹玉茵终于鼓起勇气，打算骂回去时，眼前什么东西一闪。

       “啊！”

       惊叫一声之后，邹玉茵转头就跑。

       杜雨燕抬起眼，“就这胆子？”

       她不过看这把塑料尺上有道裂缝，随手掰成两半。

       也是慌不择路，邹玉茵都快到门口了，却挂倒门边一把椅子，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张小芳冷眼瞧着，才不想扶这种人，至于杜雨燕，干脆视若无睹，“这样吧，你不是想让郭经理和我身败名裂吗？咱们就试试。谁先一步臭大街？”

       邹玉茵也知道趴着难看，壮着胆子坐起，还故作镇定地整了整头发，“我行得正，坐得直，你自己不检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有什么东西迎面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