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孔老师，二宝晚上睡得早，我们带他先回去了！”杜雨燕到底开了口。

       她品出来了，孔淑君这婆婆就是瞧着人多，要给媳妇还有她娘家人难看。

       黎潇也跟着站起，走过去拉二宝的手。

       “我不走嘛，要和北北玩！”二宝不干了，扭着小身子往边上躲。

       “你看看，叫你好好在家待着，偏要过来。我们是乡下人无所谓，你姑她们可不要恨你丢他们面子。”那位当婆婆的大庭广众之下，又开始呵斥孔淑君。

       白老脸早沉了下来，可到底有些话，实在不适合他说。

       “这么晚，大家一块走吧，别影响长辈休息。”黎潇说了句。

       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后，眼瞧着便走了大半。

       二宝还犟着，已经被黎潇一把抱起。

       杜雨燕也赶紧拿起随身的包，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孔淑君朝她这边看过来。

       微微点点头，杜雨燕同白家夫妇告了辞，便跟在黎潇后面，匆匆离开。

       刚出院子，白霆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纸盒子。

       二宝正趴在黎潇肩上抽泣，却在看到盒了子那刻，问出了声，“……这是什么啊？”

       “我妈到上海出差时买了两副积木，一个给北北，一个送给二宝。”

       二宝真不矜持，含着泪就笑了出来。

       看着儿子伸出两只小手，黎潇拍了他屁股一下，“这下开心了？”

       原以为白霆送完东西就走，结果他一直跟在一家三口后面。

       走了好一会，杜雨燕忍不住回头提醒，“跟着我们干嘛？赶紧回去吧！那老太太是个厉害人物，你爸妈根本不是对手。”

       “我更不是对手。之前我妈和我姐去了几回乡下，根本没用。现在又闹我家来了。”白霆厌烦地道。

       听得出来，这里头有点故事。

       虽说心里好奇，杜雨燕也不好意思问。

       她不问，有人却想说。

       “我这个表妹啊，脑子不清楚。前年底我妈想尽办法，要把她调上来，连校办工厂的工作都找好了，可她死脑筋，非要留下，还在那儿跟个农民结了婚。”

       “行了，她现在回来，就想得到你们的支持，你别给淑君脸色。”一直没有发表态度的黎潇开了口。

       “她孩子生了，才知道后悔，想到要离婚。梅家人当然不会答应。我爸已经说了，我们家不插手这事，让他们自己处理。我这表妹从小被宠坏，容易感情用事。她爸妈都不在这儿，我妈又不喜欢俗务，回头还是我爸头疼。”白霆说到这儿，居然笑了出来。

       “你还幸灾乐祸呀？”杜雨燕瞥过去一眼。

       白霆也笑够了，这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回头我到大宝的学校去看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杜雨燕早上和儿子在学校门口告别，看着他眼巴巴望过来，杜雨燕表情淡定，可转过头，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那一刻，她后悔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让他独立生活，好像自己是有点心狠。

       甚至杜雨燕已经在考虑，先试一个学期，孩子不习惯的话，就给他转回宝马镇。

       “这就舍不得了？”黎潇一眼看出了杜雨燕在想什么，“放心吧，我每个星期都去接他，又不是后爸，我还能不管他？”

       杜雨燕被气笑，伸手要把二宝抱下来，黎潇一闪，“把玩具拿走，他快睡着了。”

       “你有没有想过调到汉源。”白霆突然问了句，“我这边帮你打听一下，哪个饭店需要厨师？或者，你想去什么样的单位？”

       “暂时没想。”杜雨燕拿过了那盒积木，只顾看着儿子，没有注意到，白霆和黎潇对视了一眼。

       “那回老郭过来，我也跟他说过，恐怕他那一亩三分地留不住你。其实你想想吧，在宝马镇干得再好，那毕竟是个小镇子，巴掌大的地方。倒是汉源这里，人口那么多，经济需求也旺盛，可以给你足够的施展空间。”

       杜雨燕突然想到什么，看看黎潇。

       一辆吉普车远远开过来，白霆应该是认出了熟人，用力招了招手，转头对杜雨燕道：“就这么说吧，我回宿舍了。”

       等到车开远了，杜雨燕问了一句，“有什么话不好直接跟我说，还找人帮忙带话。”

       黎潇把怀里已经睡着了儿子换了个手，“我没想到他当着我面说。其实我也是征求你的意见。上回大宝过来，悄悄告诉我，想要妈妈也来汉源。”

       杜雨燕：“……”

       “你同意的话，办调动手续不算太困难。”

       这个想法一直在黎潇心里酝酿。他的确不敢当面问杜雨燕，才会让白霆试探。

       结果，那小子哪是试探，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其实黎潇也知道，杜雨燕答应的可能性很小。

       她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以后再说吧！”杜雨燕叹了口气，挽住了黎潇的手臂。

       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的烦恼。

       曾几何时，杜雨燕还挺高兴，乐于和黎潇保持着距离，互不打扰，甚至有过适当时候跟他分手的设想。

       然而现在，她对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有了期待。

       “妈妈，哥哥呢？”二宝突然睁开眼。

       “哥哥在学校。”杜雨燕安慰。

       “他不回来睡觉？”

       杜雨燕无言以对，她没敢告诉二宝，白老已经帮他们谈好了，汉源大学附小会给二宝留一个学位，两年以后她这做妈的又得送走一个。

       好吧，杜雨燕一想到此，心里就空荡荡的。

       其实舍不得的何止杜雨燕。

       第二天中午，宝马镇火车站的月台上，跟着拥挤的人群下了车，和杜雨燕一块回来的车大嫂忽地握住她的手，“我想死朝阳了，把孩子送那么远去干什么？在家不好得很吗？”

       虽不至于两个人抱头痛哭，可这会儿，杜雨燕心里也挺难受。

       “月娥姐，姐！”朱红霞从滚滚的人潮中逆行了过来。

       “红霞小姨！”被车大嫂抱着的二宝高兴得直摆手。

       杜雨燕一脸好笑，“不至于吧，两个人都来了。”

       跟在朱红霞后面的还有张小芳，稍显兴师动众。

       “这又是干啥呢？”杜雨燕好笑地问，“还怕我不回来呀！”

       “要不……你再去汉源？”张小芳冷不丁出了个主意。

       杜雨燕注意到她神色中的凝重，“出什么事了？”

       “到底咋啦？”车大嫂也觉出不对。

       “郭经理被停职检查了！”朱红霞嘴一瘪，“大家伙都说，又有人想整死咱们为民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