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霆……”林妈妈语气立刻变了，冲着白霆抱怨道，“怎么不同我说一声，早知道家里来这么多人，我不去看戏了！”

       林妈妈说着，又瞟了杜雨燕一眼。

       白老带的每一个学生，林妈妈都要打听一遍。至于黎潇的情况，林妈妈就更清楚了。

       黎潇还是电力局工人的时候，便常来白家。他老婆是乡下人，生了两个儿子。一家子一直分开过，也没听黎潇说，要把妻儿带上来。两口子自然是处不来的。

       后头白霆在外面出事，据说是黎潇老婆帮了把手，林妈妈根本不当真，一个乡下女人能有这么大本事？

       黎潇两口子今天来白家做客，林妈妈自然知道，想着随便准备几个菜就成。可孔老师却说，要请他们吃西餐。

       林妈妈虽不以为然，乡下人懂什么西餐，可拿着白霆搞来的戏票，她乐得甩了手。

       可这会儿，看到自己围裙套在别人身上，林妈妈心里警铃大作。

       “小杜啊，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忙。白家请客有不少讲究，你别好心闹了笑话。出去歇着吧，这儿平常除了我，谁都不能进的。” 林妈妈说着话，手便伸向杜雨燕的围裙，

       “让她忙去，这位闲不住。”白霆却在帮杜雨燕说话。

       林妈妈表情一凛，手却一直抓着围裙的绳子，笑得无比勉强，“小杜，别听这孩子的，白老只吃得惯我做的菜。”

       低头看看林妈妈的手，杜雨燕主动摘下围裙。

       她总不能跑到白家，跟人家保姆闹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白家人也是过于厚道，才会把保姆惯成这样。

       “那可是常春芳头一回在汉源剧场唱戏，您知道这票多难搞吗？我可是跟我们台里主任求了半天！”白霆突然跺起了脚，表情稍显做作。

       杜雨燕也不吱声，好笑地欣赏着白霆的表演。

       他昨晚跑过来，跟杜雨燕说好，就等着今天打牙祭。

       倒不是家中阿姨手艺不好，只是来了专业厨师，白霆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走吧，我骑自行车送你，还来得及进场。”白霆又想到了办法。

       这老太太要是不走，今天这厨房，杜雨燕进不来了。

       林妈妈却已经系上围裙，“行了，你们都出去等着吧，我随便弄几个菜，一会就能吃。”

       杜雨燕向白霆递了个眼色，便走了出去。

       林妈妈貌似在忙，余光却瞅着杜雨燕。

       话说拿到戏票时，林妈妈是真开心。

       常春芳可是难得一见的大花旦，平常在广播里听人家的戏，林妈妈已经迷得不行，这回有机会见到真人，可不赶紧跑过去。

       可快要进场了，林妈妈却被拦下，检票的人打量她半天，说这回是领导和模范先进人物专场，不接待一般群众。

       林妈妈本是兴冲冲过去，没想到被赶出来，心里本就憋屈。谁想到回了家，又瞧见她的厨房被人占了。

       那点被人瞧不上的憋屈，林妈妈早已习惯，忍忍便过去了。可这会儿发现有人抢了她的地盘，林妈妈真没法忍。

       前几天，同她一块在汉源当保姆的老姐妹被主人家辞了，走的时候眼泪汪汪。林妈妈陪她哭了一场，不免物伤其类。这二年她岁数也大了，自觉没有了以前的利落，上回白老晒书，她收得时候万般小心，还是丢了一套什么孤本。

       主人家仁慈，也没怪她，可林妈妈心却提了起来，只怕和老姐妹一个下场。

       林妈妈老家乡下日子太苦，到如今还吃不上饭，林妈妈又是寡妇，无儿无女的，回去……

       她简直不敢想。

       “为什么不看？那位置要是空着，让我们主任看到，我是要挨批的。”白霆拉着林妈妈胳膊往外走，“我陪你过去！”

       “这头那么多活呢！”林妈妈被带出去时，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

       几分钟后，围裙被于友兰拿过来，还给了杜雨燕。

       这下终于可以干活了。

       杜雨燕数过，今天连大带小十来个人，工作量实在不小，再加上没有帮厨，想要准备开饭，杜雨燕必须算好每个环节。

       于友兰要给杜雨燕打下手。不过这位除了试菜，别的经验一点没有，杜雨燕只能请她帮忙摆碗筷。

       凉菜已经陆续端上，杜雨燕带的好酒也放到了桌上，就等着因为有事，一直未归的白老。

       “妈妈，什么时候吃饭？”二宝从厨房外探头问。

       “快了，小孩子不许进来！”杜雨燕头也不回地道。

       杜雨燕这会儿在做香酥鸡，到了最后的淋油工序。

       这是一道鲁菜，做法也不复杂，将新鲜的小母鸡用盐、桂皮粉、花椒粉腌制入味，大火蒸制四十分钟，取出沥干，随后烧滚油，一勺勺地淋到鸡身上。

       一般香酥鸡是放在油中炸，杜雨燕反其道而行之，一是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二是鸡已经蒸熟，淋油只为了达到外酥里嫩的最佳口感。

       “嗞嗞”油声中，鸡皮渐渐变成金色，一股酥香味也溢了出来。

       外面传来开门声，讨论声一下小了不少，应该是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

       杜雨燕正忙着手里的活，也来不及出去招呼。

       “淑君，你这孩子，总算知道回来了！”孔老师忽地在外面说了句，语气里带着惊讶与欣喜，还有一丝丝的埋怨。

       而此时，杜雨燕正将手里炸好的鸡盛到盘子上。

       于友兰走了进来，“还少一副碗筷，孔老师的侄女从乡下回来了。”

       “你看碗柜里还有没有。“杜雨燕随手指了指墙边。

       于友兰找了半天，总算凑出一套，拿到水池边洗了，忽地道：“白霆，你表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嫁到农村去了？”

       杜雨燕转头，原来是白霆进来了。

       “无可奉告！”白霆摊了摊手，走过来道：“还在外面就闻到咱们家的菜香。”

       于友兰斜了白霆一眼，拿着碗筷跑了出去。

       杜雨燕在看炖蹄膀的成色，随口问道：“林妈妈后来进去了？”

       “门口检票的狗眼看人低，我骂了一顿，又拿出电视台工作证，立马放了人。”白霆上前道：“她刚才话不太好听。你不用放在心上。”

       杜雨燕摇头，拿着抹布洗起了锅子。

       林妈妈心眼是小了一点，可厨房却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可惜不能带为民饭店的厨师们过来看看。人家是真爱岗敬业。

       当然，爱的越深，越难割舍。

       “这附近好几家的保姆结了派，没事就混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只要出点什么，一个个跟侦察兵似的，感觉到处都有情况。不过你放心，黎潇没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