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走进门里，杜雨燕看到了从床边站起的朱俞，以及床上的小婴儿。

       这是个两人间，房费应该不低。一个带着刚出月婴儿的产妇，的确不适合与外人挤在一个屋。

       “你们都……来啦！”朱俞声音沙哑而无力，连笑容都显得僵硬。

       “朱俞，我想死你了！”朱红霞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朱俞。

       朱俞明显没顶住这股力量，向后面退了退。

       杜雨燕眼疾手快，把两人抓住。

       碰到朱俞瘦到快没肉的胳膊时，杜雨燕在心里感叹。这哪是个刚生过孩子的母亲，简直是形销骨立，和从前那个一脸婴儿肥，没开口先会笑出来的女孩判若两人。

       “盛老师，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想看看/她。”杜雨燕冲着走过来的盛老师道。

       “下午那位邵主任说，你们想见小俞。谢谢你们没忘了她！”盛老师眼圈忽地一红。

       “这是我给孩子带的奶粉，我特意查过成份，应该是能吃的。”杜雨燕将手里的提兜床边的长桌上。

       床上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朱红霞正看着小婴儿，顿时被吓到，回头向盛老师求救，“这怎么办？”

       杜雨燕也走过去，看着那小小一团，“长得好漂亮，是女儿吗？”

       盛老师走过来，把孩子抱在怀里，“是个男孩子。我们培文可乖了，一路上也不怎么哭，可……”

       盛老师拿眼看了看朱俞，“他妈妈不知道好好吃饭，现在奶水不足，孩子有上顿没下顿，培文投错了胎，一出生就要吃这种苦。”

       这话里带着埋怨，朱俞直直地站着，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朱红霞头一回看这么小的婴儿，一脸稀奇，看了半天又觉得不过瘾，问了一句，“我能抱抱他吗？”

       朱俞没有说话，倒是盛老师在旁边指导着朱红霞，该怎么抱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

       “盛老师，你们吃了吗？”

       刚才放奶粉，杜雨燕就注意到桌上放着的饭碗里，只有一个干巴巴的馒头。

       “她老是说吃不下，也不想想……孩子。”盛老师朝女儿瞪了过去。

       这边话音刚落，朱红霞抱着的孩子又哇哇哭了起来，似乎听懂了外婆的话，心里充满委屈。

       “有奶瓶吗？我来给他泡点牛奶。”杜雨燕问道。

       孩子的哭声， 在他终于含到奶嘴的时候停了下来。

       朱红霞收到杜雨燕眼色，便表示过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间卖鸡汤面的店，想让朱俞陪她一块去吃。

       不出意外，朱红霞遭到了拒绝，最后杜雨燕塞过去一个碗，让朱红霞自己下去了。

       杜雨燕弯下腰，注视着正在盛老师怀里起劲喝奶的小家伙。这孩子眼线长长的，鼻梁也挺高，虽然还没长开，能看得出来，和他母亲更像一点。

       与此同时，杜雨燕的余光又挪到朱俞身上。

       朱俞像是突然失去了情绪，孩子哭的时候，她也不动。这边喂起了奶，朱俞却望向窗外。

       和盛老师对视了片刻，杜雨燕直起身，对朱俞道：“培文好乖！”

       孩子的确很乖，半瓶奶全部喝光，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朱俞不过转了转头，没有回答。

       示意盛老师把孩子放到另一个床上，杜雨燕坐在了朱俞旁边， “知道我和红霞为什么来汉源？”

       好一会后，朱俞终于出了声，“不用来看我，这是自己的事。”

       “谁说我们专为来看你。我跟你说过吧，我家大宝在汉源上学。九月一号开学，我们陪着他过来。对了，朱红霞结婚了，这傻丫头要死要活，还是嫁给了那个妈宝男。”

       杜雨燕话说到这儿，冷不丁恍然大悟。

       从某种意义上讲，朱红霞和朱俞是一样的人，容易感情用事，宁可在一根绳子上吊死，也不知道回头。

       难怪两个人这么合得来。

       “结婚了呀？”朱俞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

       “我早跟她说过，天下何处无芳草，李军从来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而且他那个妈不喜欢朱红霞。这种不受祝福的婚姻，失败的机率非常大。可她被所谓爱情冲昏头脑。你别看她嘻嘻哈哈，烦心事多得很。李军和红霞领证后，给他妈打电话，人家只说了两句——让儿子媳妇立刻离婚，不然就老死不相往来。”

       盛老师嘟囔，“这又何必呢？”

       听到李军妈妈的反应，杜雨燕一点都不惊讶。

       对于朱红霞来说，这场婚姻几乎就是赌博。

       至于胜负，全部系在李军身上。

       如果李军能对她始终如一，朱红霞绝对就是人生赢家。反之，朱俞就是她的下场。

       其实杜雨燕不想这么评价朱俞，但是从理性上讲，朱俞最开头没有悬崖勒马，而现在又执迷不悟。

       “只要她喜欢就好。”朱俞的回应，也在预料之中。

       “喜欢就好？”杜雨燕笑了一声，“我现在唯一忠告她的是，如果发觉李军这人不地道，立刻一刀两断，不要恋栈！”

       朱俞脸上的表情一僵。

       “盛老师，我后面的话可能不太中听，您就当没听见。”杜雨燕先打了一声招呼。

       叹了口气，盛老师俯身拍了拍小外孙。

       “我们今天是跟邵光荣坐同一班火车过来，关于你的事儿，我们是从他那儿知道的。受害人家属不接受调解是吧？”杜雨燕拉住朱俞，终于让她坐了下来。

       朱俞低头不语，手不停地扯起衣角。

       “你打算怎么办？”

       朱俞：“……”

       “盛老师，明天我给孩子报过名，帮您买回去的火车票？”杜雨燕看向对面，“后天就开学了，您再请假也不合适。”

       盛老师疑惑了一下，瞟了瞟女儿，没有吱声。

       朱俞却抬起了头。

       “孩子还小，老在外面怎么行？”杜雨燕又看向朱俞，“你不是挺厉害的，要帮谢健民保住一条命吗？那就去吧！不过自己的事自己做，别连累你妈，也别让孩子跟着你吃苦，她们不欠谢健民的，也不欠你的。后面你怎么折腾都随便，反正我也看出来，谢健民要是没救，你大概就准备做祝英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