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一家人出发的这天。

       宝马镇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大宝和几个不认识的男孩在挑冰棒棍，玩到不亦乐乎时，就差趴到地上。

       这会儿战到最后，该大宝登场。

       二宝激动到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哥哥，加油！”

       “闪一边去！”大宝不客气地赶开挡事的二宝，拧着小眉头研究了好一会，挑起一根冰棒棍。

       这一步又快又稳，边上的棍子纹丝不动。

       男孩们认赌服输，看着大宝将赢来的冰棒棍揣进了口袋。

       “妈，哥哥赢了！”二宝跑来跟杜雨燕报喜。

       杜雨燕正拿着一本书在看，抬眼瞅了瞅二宝，“这是公众场合，你这大嗓门，会吵到别人。”

       二宝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撒娇地靠在杜雨燕身上，“妈，爸爸还不来？”

       “再等一等。”杜雨燕目光落到了走过来的大宝和他那双黑乎乎的手上。

       想想就头疼。

       大宝以前乖得过了头，这两年被朝阳带着，活泼了不少，也喜欢在地上摸爬滚打了。

       杜雨燕从不拦着，男孩子淘气是天性，大不了她多洗几回衣服。

       可现在孩子到了黎潇手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工夫。

       “是甜甜妈妈！”二宝又来了一嗓子，打断了杜雨燕的思路。

       杜雨燕抬起头，果然看到听到二宝声音，循声过来的张小芳  。

       “你这么忙，还来干什么？”杜雨燕起身，冲着到了跟前的张小芳道。

       “一直在交接，没空把礼物给大宝。”张小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手编书包，“这是阿姨送你的，希望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如今的学生背的都是清一色军绿色书包，张小芳送的这个包，也是军绿色的，却是一针针勾出来的，看上去十分别致，而最别致的，是包的红色五角星。

       “干嘛那么客气啊，他有书包。”杜雨燕赶紧推辞，“还是给甜甜用。”

       大宝上学前班时，杜雨燕已经为他买了书包。这孩子一直用到现在。杜雨燕前几天问他，要不要换书包，结果孩子说，他的书包还能用，妈妈没钱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比起二宝，大宝几乎少言寡语，可这孩子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聪明。大人们从没告诉他家里的经济情况，他却敏感地察觉到了。

       包的确还能用，杜雨燕也没再坚持。不过大宝这会儿看到包的眼神，是控制不住的喜欢。

       “这是我给孩子的心意。跟你有什么关系？”张小芳拍了杜雨燕一下。

       看到杜雨燕点了头，大宝道了声谢，爱不释手地抱住了新书包。

       “黎老师怎么不在？”张小芳坐到了杜雨燕旁边。

       “给孩子们排队买五香豆去了。”

       张小芳不由感慨，“这爸爸真疼孩子。”

       “还好吧，你赶紧回去。”杜雨燕催道。

       把手头的工作交托给王会计，张小芳就要准备上学的事。

       “郭经理被叫去机关，今天交接暂停。”张小芳说这句时，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又有什么事？”杜雨燕随口问道。

       看了一眼杜雨燕，张小芳含糊回应，“就是开会。”

       “妈，我要洗手！”大宝得到新书包，也嫌自己手脏了。

       杜雨燕拿过随身水壶，带着大宝到后门冲洗，没注意到，张小芳一直在瞧她。

       等到杜雨燕再回来，张小芳说：“红霞打来电话，问你去汉源的车，说要去接。”

       “她没去见婆婆？”杜雨燕诧异。

       张小芳摇头，“那头不肯见，李军跟他妈也赌上了气，说不见就算了。”

       话说到这儿，张小芳从椅子上起身，笑道：“有黎老师在，我们雨燕什么都不用管。”

       “小张来得正好。”黎潇立马将手里一包蚕豆递给她，“刚出炉的，趁热吃吧！”

       火车站门口那个推车卖五香蚕豆的小贩，杜雨燕过来的时候，一直盯着人看，还跟黎潇说，这是宝马镇上最热火的私人摊子。

       的确，一个不大的摊子前，排了几十号人。

       既然老婆孩子想吃，黎潇把他们送进去，便自己出来排队。

       这会儿看到张小芳，黎潇把杜雨燕的那份给了她，又帮儿子们打开纸包，便道：“你们继续聊，我到外面转转。”

       张小芳看着手里的蚕豆，心里有些莫名地惆怅，“你和红霞遇到的，都是好男人。”

       “所以我才希望你到外面看看！多接触人，说不定就遇上了呢！”

       张小芳哭笑不得，可笑到最后，却叹了口气，“我这人吧，就没有看人的眼光。”

       “不过是摔了个跟头，爬起来，咱们继续往前走。下次擦亮眼睛。说不定几十年后，你还要谢邱学斌放手之恩。”

       发觉杜雨燕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张小芳也没去纠正，只道：“出来之前，我接到通知，邱学斌要带人到咱们店里审计。不过没关系，我们的账清清楚楚，不怕他查！”

       还没到年底，突然来查账？

       “什么理由？”

       斟酌了一下，张小芳摇头，“没说，可能就是闲得没事干。”

       杜雨燕笑了出来，“看来我这次去汉源时机正好，要不然邱学斌看到我，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在纺织厂家属院，杜雨燕跟邱学斌有过几回擦肩而过，最多互相看看，谁也没有打招呼的想法。

       “他敢害你，我撕了他！”张小芳突然激动了。

       杜雨燕看出来了，张小芳今天情绪有些不稳。

       “邱学斌又对你做什么了？”

       张小芳很快回过了神，“他老婆生不出来，邱学斌想要孩子的抚养权。我跟他说明白了，大不了打官司。要我的命可以，要我闺女，就跟他拼了！”

       杜雨燕伸手拍拍张小芳后背， “他要看打官司，你赶紧来跟我说，咱们别的方面帮不了，打官司这事儿，我们孩子他爸多少懂一点。”

       “中转汉源市的火车就要到站，想要前往汉源方向的乘客请准备候车检票！”有车站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开始到处喊。

       “我走了，有什么事儿，回头记得给我写信！”杜雨燕起身叮嘱。

       “……好。”张小芳应道，帮着杜雨燕提起放在长椅上的两个大行李包。

       往四下看了看，杜雨燕嘀咕，“你们爸又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