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娶了一个满身铜臭味的老婆。”黎潇双手背在脑后。

       杜雨燕侧过头看着黎潇，“爱钱又有什么不好，我挣的每一分都是凭自己本事堂堂正正正来的。你是不是跟杨成波那家伙在一块待时间长了，沾了那股酸臭味。现在都号召把力量用在经济建设上。说白了，不就是鼓励老百姓赚钱吗！”

       黎潇表示不服，“把我跟那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比？钱可以有，但不是最重要的事。人最重要的是守住本分，用自己的能力回馈社会。”

       杨成波的确对杜雨燕印象不好，甚至当着黎潇的面说了好几回，坚信他们夫妻俩在思想上差距巨大，没有任何共同的语言。这种婚姻到最后一定是痛苦的。

       黎潇想不明白，一个根本没结过婚，更不了解他们的人，怎么有脸对别人指手画脚？

       黎潇从没觉得，和杜雨燕缺少共同话题。在他的心里，妻子聪明、能干，有着教人吃惊的坚强意志和独到的处世哲学，甚至对很多问题，比他看得还透彻。

       这样的伴侣可遇不可求，从某种意义上，黎潇也是因为杜雨燕，才有了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勇气。

       还是白霆有眼光，他说，娶到杜雨燕这样的老婆，是黎潇走了狗屎运。

       甚至有时候，黎潇还会有一种焦虑，害怕自己不够出色，被无时无刻走在前面的妻子抛下。

       杜雨燕伸出食指，在黎潇额头上戳了戳，“说话别拐弯抹角。放心吧，我不做违法犯罪的事儿，回头给咱们家大法官脸上抹黑。退一万步，真要出了事，我马上跟你划清界限！”

       黎潇一把将杜雨燕揽进怀里，“服了，我说一句，你能回十句。回头你该去当法官。”

       “不用，我只喜欢当厨师。”杜雨燕蓦地想起来问道：“刚才你跟我爸说什么呢？”

       “爹想修房子，可手里没钱。我过两天跟他下去看看。还有他跟我说要种向日葵，看得出，老爷子兴致勃勃。”黎潇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来，“你们还真是亲父女，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听说你还帮他买种子。他那腿脚不行，你不怕把他累着？”

       “向日葵比粮食好种多了。我离得近，隔三岔五能回去帮他。主要是我把销路都想好了，明年为民饭店开卖炒瓜子。”

       近水楼台，杜雨燕当然要利用上。

       这边杜雨燕正想得高兴，耳根被人轻轻地咬住。

       聊到最后，果然还是这事。

       到现在为止，气氛还挺不错的，杜雨燕正要顺势而为，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河西村我家院子东北角，我爷爷的馄饨车一直放在那儿，有空帮我修修。”

       黎潇猛地顿住，“修这干嘛，打算以后卖馄饨？”

       杜雨燕的确有这想法，“我打听过了，现在只要交管理费和一点税，就可以在外面摆摊子。欠了那么大一屁股的债，孩子爸又视金钱如粪土，我不操这个心，等坐吃山空啊？”

       “别干了，一来太辛苦，另外你现在有工作，被人发现，不只你，老郭都要挨批。”

       ……好吧！

       杜雨燕深深叹了口气，这个念头从看到那辆馄饨车开始，就不停地在她脑海里闪。

       黎潇不过是打碎她的白日梦。

       的确，她不能连累到别人。

       “前段时间，我帮白老编了一本书，能拿到一点稿费，一收到钱我就汇给你。下个学期可能情况会好一点，我要代课了，每个月的津贴会涨。”

       杜雨燕转过头，“我要是不跟你说，你也不跟我说，是吧？”

       黎潇伸手拧了拧杜雨燕的鼻子，“你一向不问我钱从哪儿来，本来打算钱到手再告诉你，不过看你又开始不安分，怕回头你又闯祸。”

       “你才闯祸呢！”

       黎潇有这份心也够了，杜雨燕对他要求不多，“你那些钱自己留着，不用给我，回头大宝去你那儿，拜托你好好照应。我就怕他吃不好，这孩子的嘴都给我养刁了。还有衣裳鞋子，小孩子个头长得快，自己儿子，别不舍得。”

       “任务还这么艰巨？”黎潇笑道：随即嘀咕，“也不知道一大家子分居两地，什么时候是个头？”

       杜雨燕愣了一下。

       这件事，杜雨燕也想过。

       黎潇以后十有八九要留在汉源，而杜雨燕向为民饭店的大家伙承诺过，只要不赶她，她会一直干下去。

       “我……”杜雨燕第一次在黎潇面前辞穷了。

       任谁都会认为，在这种情况，杜雨燕应该是放弃事业的那个。

       可杜雨燕曾在心里拷问自己无数遍，始终没有答案。

       好在黎潇岔开了话，“我跟人借了一间宿舍。大宝开学，咱们一块陪孩子过几天，要不突然分开，我怕他受不了。”

       杜雨燕心里忽地一揪，等大宝跟着黎潇去了汉源，这个家真就一分两半了。

       侧过头，杜雨燕看向床那边的孩子。

       明明大宝还在身边，她已经开始想念。

       “舍不得大宝？”旁边人问。

       杜雨燕嗯了一声。

       “你也就只会想儿子，就没见你说……想过我。”黎潇抱怨一句。

       这话酸溜溜的，杜雨燕听得想笑。

       只是没来得及笑出来，她的唇已经被吻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要到小学开学的日子。

       请假前一天，杜雨还在外卖间帮忙。

       为民饭店明天要同时少三个人了。

       除了杜雨燕送孩子上学，朱红霞前几天接到李军报喜电话，就急吼吼找郭红武开了结婚介绍信，把婚假也请好了，直奔汉源。

       还有一个，就是试用期将至，但确定不会留下的邹玉茵。

       孙桂兰麻利地将蛋糕扔进纸袋，上秤足斤足两，分毫不差。她这手法拿过全县职工技能大赛的二等奖。

       杜雨燕就在旁边帮忙收钱，两人配合倒也默契。

       “有点烫，您老拿好！”孙桂兰招呼着一位老客人。

       柜台上的蛋糕卖完了，下一锅还没送到，孙桂兰终于能喘一口气，用袖子擦擦汗，看看头顶，“幸亏咱们这儿有吊扇，要不根本待不住。”

       为民饭店是宝马镇第一家装吊扇的店。那么热的天，能有个凉快地儿吃饭喝酒，可不要太惬意。

       本是淡季，生意和前几个月相比，不减反增，功劳自然得归到这批防暑设备上。

       “你说红霞遇到他婆婆，会不会挨揍？”孙桂兰一闲下来，话就多了。

       “挨揍也是自找的，咱们也不能帮她打回去。”杜雨燕一脸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