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为民饭店外廊上，郭红武看着老方上了三轮车，对旁边的杜雨燕道：“你找老方就对了，只要宝马镇上有的东西，没有他买不着的。蔡花种子的事交给他，你一百个放心！”

       “经理，为了我家那点事，让您和大家伙跟着折腾。”杜雨燕发自内心地表达了感谢。

       “说这些干嘛呀，于公我是领导，于私我把你当妹子，你有困难，哥不帮，帮谁？”

       杜雨燕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打的借条，您看行不行。回头我就交给小芳。黎潇在汉源那边筹钱，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尽快把这边的还掉。”

       其实杜雨燕知道，解决问题的最快办法就是找为民饭店借钱。她甚至比郭红武都清楚，为民饭店帐上的现金流是多少。

       可这事存在很大风险。

       虽说为民饭店是自主经营，到底性质上属于供销社直属单位，接受上级管理。

       这笔钱是郭红武自己批的，没有向上面事先汇报。

       “你也是多余。我在这儿担保着呢，能信不过你？”郭红武不在意地道。

       “我是借了公家的钱，手续必须齐全。”

       看了看杜雨燕，郭红武岔开话题，“老爷子看着又来劲头了，好啊，人要有事干，就不会想东想西。”

       杜雨燕忍不住笑了出来。

       昨天杜满堂回来，跟杜老太说分地的事，简直眉飞色舞。直到心虚的二宝把他拉进后院，看到被小外孙霍霍的残花败柳，尤其是那几盆他最喜欢的兰花，杜满堂笑容才僵住。

       “人老了，跟小孩没两样。”杜雨燕收起了借条。

       她昨晚又到空间超市走了一趟，头一次发现，那里还有典当品的柜台，给劳力士的价格也不低。

       现在的问题时，她要是一下拿出那么多钱，容易引人怀疑，包括为了钱的事，正跟她一块焦头烂额的黎潇怀疑。

       所以杜雨燕打算等黎潇回来，看看他到底筹了多少，自己再补一点。

       再然后，就是想办法多挣点。

       现在要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除了还债，还得修河西村破败的老宅。

       “你不在这几天，忙得我头昏脑胀。后面店里的事交给你了，我这就去跟信用社谈贷款的事。”

       为民饭店的贷款将要到期，后面他们不仅要续贷，还准备增加贷款金额，主要用于硬件的改善，包括购买货车还有厨房设备的更新。

       刚走两步，郭红武又转了走回来，“我昨天见陆娟，她问咱们上月的《贷款使用明细表》怎么还没送？我说你不在，才敷衍过去。你催催财务，这一两天赶紧做出来。”

       “小芳怎么说？”

       “卡在小邹那儿了。”郭红武说到这儿，不由摇头。

       也难怪杜雨燕对邹玉茵那么多意见，这做事磨蹭的，真不是跟他们一路的。

       “行，回头我去找她们。”杜雨燕答应一声，想起来道：“进修的事，小芳的名字报上去了吗？”

       杜雨燕请假之前，机关下发了一份文件，要各单位选送符合条件、工作表现突出的会计，参加汉源大学为期一年的在职进修。

       这么好的深造机会，杜雨燕都替张小芳高兴，还特意跟大家伙说了，从张小芳开始，只要有学习的机会，一定为表现优异的员工争取。

       郭红武表情明显不对了，含糊地回了句，“这事儿吧，还得讨论。”

       杜雨燕不明白有什么值得讨论，第一个反应，“小芳犯错误了？”

       张小芳去县城送钱那天，什么都没说呀？

       “名额……给邹玉茵吧！”

       “为什么？”杜雨燕直接问了出来。

       郭红武支吾半天，最后还是杜雨燕看出他为难，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催着他去信用社了。

       下午吃完饭，杜雨燕把张小芳叫到后院那口井边。

       “会计进修的事儿，怎么换人了？”杜雨燕打量着张小芳。

       张小芳还真能瞒，杜雨燕上回在县城就没看出来。

       张小芳抿了拒嘴角，“孩子头一年上学，我得陪着她，不想别的事。”

       “不是你不想，对吧？”

       “……”

       有风吹来，头顶老槐的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会落下嫩白的花朵儿。

       “我跟你说过，做会计这一行必须不断学习，一辈子都要学。别以为你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够用了，十年、二十年后，这个行业会有很大的变化，你不学的话，就等着被社会淘汰。”杜雨燕苦口婆心，实在不想张小芳这么放弃。

       张小芳抬了抬头，“以后还有机会。”

       “你抓住现在的机会，以后就会跑到别人前面。”

       “算了，都定下了。”张小芳摇头。

       有些事情，张小芳说不了口。

       她是在供销社开会的时候，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当然也觉得非我莫属。

       结果郭红武跟她谈话，说明年有名额，一定给她时，张小芳才知自己白高兴一场。

       还是邱学斌知道内情，邹玉茵家里有点背景，她家一位长辈为这事，亲自找到领导。

       “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杜雨燕从张小芳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东西。

       “咱们姐妹这些年，都想着为彼此好。我心领了。可这事关系到了郭经理。现在有个说法，上面要重点培养他。然后为了这点小事，违背领导的安排，到时候大家都不高兴就算了，还影响到郭经理。”张小芳终于想到了一个说法。

       杜雨燕正听得认真，余光瞟到，一个人影闪了过去。

       很快收回视线，杜雨燕又道：“如果你说的领导是邱主任，这两天我去找他。我负责为民饭店的人员管理，有分配名额给适当人选的权限。”

       张小芳哭笑不得，正要继续时，杜雨燕却说了句，“《贷款使用情明细表》到现在没交，你催一催邹玉茵。”

       “我问她了，她说以前没做过，得慢慢琢磨。”张小芳顿时无奈。

       开始她说要教邹玉茵，人家当没听见。后来没办法，张小芳自己把表做出来，只要邹玉茵盖个章就行，结果表至今还在她办公桌里。

       “你告诉她，财务下班前，我必须看到表格！”杜雨燕不容置喙地道：“你不会还要我亲自跟她说吧！晚上有婚宴，我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