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你真不走运。我活下来了，活得比你和那帮崽子都要好。你这人活该混到这步田地，但凡你当时多留一秒，确认我掉进井里淹死了，如今别说老宅名正言顺就到你手里。我爹就算被你们害死，都没处喊冤。”

       原身短短一生，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个不知道反抗的傻子，后来唯一做的，就是默默地将一切埋在心里，直到最后，也埋葬了自己。

       “你放了我，来人！”李秀兰瞬间声泪俱下，“黎潇，你把她拉开啊！“

       杜雨燕也没想到，随便吓唬一下，李秀兰就崩了。

       黎潇没有上去，死死按住头一回听到这事，愤怒地要帮女儿报仇的杜满堂。

       杜雨燕猛地推开李秀兰，“听明白我意思了？我这人记仇，而且有仇必报。你现在老了，我想动手，随时可以。所以李秀兰，我耐心有限，别逼我宰了你，到时候我找个没人的地儿，让你连坟头都没有！”

       此刻杜雨燕眼中的凉意，像一把刀射向李秀兰，以至于她恐惧到全身发麻，不敢动弹。

       当年那事，是李秀兰深思熟虑之后干的。

       从瞧见杜雨燕第一眼，李秀兰就嫌她碍事。

       杜满堂娶了她，就该一心一意对她的孩子们好。

       刚开头，李秀兰还装一装。可到底耐心有限。

       最后让她下定决心的缘由，是嫁到杜家的头一年春节，杜满堂他爹的老战友下乡串门，不仅给杜雨燕带了衣裳、玩具，还有用信封包着的压岁线。而她那几个孩子屁都没有。

       那会儿李秀兰已经迫不及待要下手了。

       其实那天，事都快成了，李秀兰躲在不远处的墙后，等着看用最后一点力气扒着井口的杜雨燕掉下去。

       没想到，隔壁魏家的老三听到呼救声，跑上前把杜雨燕拉了出来。

       从此以后，李秀兰更是恨得杜雨燕牙痒。

       片刻的愣怔之后，李秀兰抖着声儿道：“你空口白牙，说这话没人信。”

       杜雨燕蓦地想起港匪片里的招牌动作，索性借来一用。

       用手拍拍李秀兰的脸，又帮她捋了捋被额前冷汗带湿的头发，杜雨燕不紧不慢地道：“这是咱俩的恩怨，用不着谁信。你好好搁心里，别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发地句……我有仇必报。”

       这一次，李秀兰不敢有半点动作。

       气氛烘托到这儿，该说正事了。

       “还是刚才那句，滚出河西村！”杜雨燕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道。

       虽然此刻怕得要死，可真要让她滚，李秀兰死也不答应，“你有本事这会儿就杀了我，不然别想让我踏出河西村一步！”

       李秀兰当初带着孩子改嫁到河西村，可不就是前头那男人没出息还短命，死后只留一间快要倒的草房。再加上村里的人都不待见李秀兰，嫌她带一帮孩子挣不了工分，赖着大家伙。

       受够了白眼后，李秀兰心一横，也不想再守寡，到处找媒人，就想挑个能养活他们一家，当然还得有正经宅子的男人。

       这才遇上了刚死了老婆的杜满堂。

       杜满堂也没出息，可好歹有两间瓦房，彩礼拿得毫不费力，难得人也听话，不像那死鬼，三天两头揍她和孩子。

       李秀兰这半辈子，也就在杜家过得舒坦。

       如今杜满堂已经没了用，李秀兰懒得跟他再过下去，可这安身之地，她得给孩子们保住。

       原本以为杜雨燕又要被惹恼，李秀兰甚至防备性地捂住自己脑袋。

       不料杜雨燕又在那儿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这样吧，反正我爹跟我在城里吃香喝辣的，这破屋不要也没什么。”

       “这是老杜家的宅子，凭什么不要了！”杜满堂憋不住喊起来。

       李秀兰小心瞟了瞟杜雨燕，趁她不注意，往边上挪了挪，开始规划逃跑路线。

       “我说让你走了吗？”杜雨燕冷眼一扫。

       李秀兰头皮一麻。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天对杜雨燕怕得要死。更想不到，这个当年挨了打骂只敢躲起来的死丫头，如今变得这么厉害。

       “雨燕，这宅子我得留着。”杜满堂急得要哭。

       杜雨燕却转头对黎潇道：“薛队长要是不来，咱们先走吧！回头让人带个话。那什么罚款我们不交了。他们乐意没收老宅就随意，我老爹一把岁数，户口也无所谓，又不影响吃喝。”

       “这样不好吧？”黎潇貌似犹豫，“石庙镇派出所的倪所长说过，王成德的量刑，是要看家属退赔积不积极，我们要不给钱……”

       说着，黎潇还看了看李秀兰。

       杜雨燕没想到，黎潇跟她一唱一和得这么丝滑，唇角不禁弯了弯，“王成德的家属不就在这儿？自己儿子的事，自己解决。”

       “我姨她哪有这么多钱？”

       杜雨燕刹那间翻了脸，“黎潇，你还帮着王成德，我怎么忘了，李秀兰跟你沾着亲。别以为你是学法律的，懂得比那些村干部都多，有本事你让王成德别吃花生米！”

       李秀兰惊叫一声的时候，屋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不会的，黎潇，他就拿了点玉米……”李秀兰慌神了。

       黎潇看了一眼杜雨燕，责怪道：“我不是叮嘱过你，有些话不能让我姨知道，吓着她怎么办！”

       “好，王成德这小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杜满堂掐起了腰，一脸的痛快，“早死早好！”

       李秀兰先是吓得冷汗都出来，却在看到杜满堂一脸得意时，火冒三丈，“想糊弄我是吧？老娘就是被吓大的，他薛正民都不会有事，我家成德更不会！”

       这可是薛队长老婆亲口说的。

       “这么有信心？”杜雨燕目光依旧投向窗外，“薛正民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不过王成德跟姓薛的不沾亲带故，人家凭什么保你儿子？”

       “等着瞧，我家成德不会有事。”李秀兰咬牙切齿。

       杜雨燕收回视线，又笑了起来，“李秀兰，我听说了，薛彩霞办后事，你还去披麻戴孝。这么说来，你是有点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