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满堂佝着背，脸上还带着不服，“他先踩我那些兰花，后头又踹我一脚，我是气急了，才拍了砖头！”

       “还是不知道认错是吧，要不回里头再想想？”民警瞪了过去，又说道：“你家属来接了！”

       “哎哟！”

       看到杜雨燕，杜满堂直接傻了眼。

       “没想到是我？”

       杜雨燕只知道自家小儿子淘气，如果管教不好，怕是个惹事的主，可万万没想到，自家这爹是惹事的祖宗。

       也怪她这段时间太忙，没关注到家里，完全不知道杜满堂天天拿着花跑去黑市卖，结果跟旁边卖花的起了争执，还一砖头拍到人家脑门上。

       这段时间又开始严打投机倒把，杜满堂顶风作案就算了，还玩得那么大。

       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杜雨燕差点气吐了血。

       杜满堂哼哼两声，不敢说话了。

       谢过民警同志，目送人家回去了，杜雨燕转过头，“你现在出息了，老了还想疯狂一把？”

       “那个……”杜满堂搓着手，小声狡辩，“我就想看看，种的那花，外头人喜不喜欢。”

       “搁这市场调研呢？”

       “啥？”杜满堂没懂杜雨燕的意思，却听得出句句嘲讽。

       好半天后，浑身不自在的杜满堂还是开了口，“对了，黎潇没过来呀？”

       杜满堂最希望的，还是女婿来接，至少不会让他像现在这般，无地自容。

       “他又下乡了。我一个人来接还不够？这么有面子的事，要不要把我奶跟大宝二宝都叫上？”

       杜满堂额头上直冒冷汗，叹了口气，干脆蹲到地上。

       “卖花的生意不错吧，一共挣了多少？”杜雨燕继续盘问。

       “没、没挣多少。”

       “一百？两百？”

       “哪有这么多？”杜满堂讪笑。

       黑市的买卖还是同乡老钱告诉他的。杜满堂起头就是试一试，结果就停不下来了。

       虽然生意时好时坏，还得躲着随时会过来的红袖章，可收钱那感觉实在痛快。

       忙了好几天，杜满堂的确挣得不多，可足以让他看到希望。

       老钱跟他说，李秀兰回了话，绝不还价。

       或许靠着卖花，他能把两千块钱一点点攒出来。

       杜老太老是催杜满堂向杜雨燕说实话，可杜满堂没这个脸跟女儿要钱。

       乡下的规矩，养老是儿子的事，嫁出去的女儿没这义务。

       可瞧着的势头，以后他和老娘是要跟着杜雨燕了。

       过来那么久，杜满堂看得到杜雨燕起早贪黑的不易，不忍心把啥事都推给她。

       “你打伤人家，我一共赔了两百块钱，还不带送去的补养品。”

       杜满堂直接蹦起来，“干啥给这么多？”

       这得卖多少花，才赚得回二百块钱？

       杜满堂真心疼坏了。

       要知道这么贵，当时他打落牙齿，也咽进肚子里。

       “不给钱，就是刑事罪！”杜雨燕瞪过去一眼，“嫌给多了，你当时别拿砖头往人头上招呼啊！你想过后果没有？万一那人重伤或者被你搞死，你后半辈子倒吃喝不愁了，就在牢里待着吧！”

       “闺女，我对不住你！”杜满堂揪着自己头发，肠子都悔青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杜雨燕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我是心疼我那俩儿子。你要是背上几年劳改，回头他们长大，想当个兵、招个干，上查三代，查到他们外爷当过罪犯，你让他们怎么办？”

       没想到这么严重。

       杜满堂终于哭了，“闺女，我该死！没脸在你这儿待着了，我回乡下去！”

       杜雨燕被气笑，“还打算跟李秀兰一块过呢？”

       “我死都不跟她过了！”杜满堂抹着泪，又开始诅咒发誓。

       杜满堂刚才也是顺嘴说的。老屋被人占了，这要真回乡下，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回家吧！”杜雨燕转头出了院子。

       杜满堂灰溜溜地跟上，一眼瞧见杜雨燕那辆三轮车。

       “先到镇卫生院，查查你的腿。”杜雨燕伸手扶住杜满堂。

       “没事儿，先回家吧，别把你奶急到哪儿！”

       杜雨燕这一扶，杜满堂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等瞧见车上他那杆旱烟袋，顿时开心起来，“我这是享闺女的福啊，连这个都带来了！”

       “临走前我奶扔过来的。”杜雨燕瞧杜满堂急着过瘾的模样，依旧拉着脸，“李秀兰找你要分手费，怎么不跟我说？”

       杜满堂身子一僵，又恢复了刚才的小心翼翼，“黎潇跟你说的？”

       “果然他也知道。还是我奶跟我一条心。你打算卖花挣那两千块钱？”

       杜满堂开始抹头上的汗了，“这钱…不能让你出。”

       “想得美，我一分钱都不给。”杜雨燕嗤笑。

       李秀兰那老帮菜，临了还要敲一笔，还真美得她。

       被杜雨燕连扶带推送上车，杜满堂坐好了，拿着火点了烟，终于说了出来，“咱家那房子，我不想便宜李秀兰。”

       杜满堂心疼那两间老屋。杜雨燕其实并不在乎。

       要真有两千块钱，她都能在乡下起二层小楼了。

       “那房子指不定保不住了，让李秀兰折腾去！”杜雨燕骑上了车。

       薛队长死了唯一的女儿，此刻还沉浸在悲痛中，等到缓过劲，说不会拿手里那点小权报复，鬼都不信。

       杜雨燕很不厚道地，等着瞧李秀兰当替死鬼。

       “那屋以后要给杜少涵。”杜满堂还是没想通，用力抽了一口烟，心中满是惆怅。

       “二宝知道外爷疼他。可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等他长大，基本上不会回去了。“

       杜雨燕说的是实话，当初她把孩子带出来，就是农村太苦。等到农村真正好过的时候，两个宝应该已经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了。

       杜满堂连叹了好几声，杜雨燕听到，回了回头：“放心吧，没农村那两间老房，大宝和二宝也得孝敬外爷，给你养老送终。”

       “还得是亲生的！”

       杜雨燕这一番保证，杜满堂算是吃了定心丸。

       杜满堂从乡下回来之后，愁肠百转、辗转难眠。结果瞧自家闺女，根本就没当成事。

       河西村哪家的姑娘，也没他家这位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