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外面被敲响，

       杜雨燕没有转头去看，低着将饭盒阖上。

       “今天怎么样？”老洪走到里面，问了一句。

       小田看向杜雨燕，只说了四个字，“负隅顽抗！”

       杜雨燕差点笑出来，“我希望你们尽快查出真相，到那时候就能知道，我比窦娥冤。”

       今天的审讯开始了。

       照例老洪先提一提调查的新进展，“我们去河西村调查的同志回来了。村民反应，薛彩霞从小在村里就是小霸王，喜欢欺负人，你也挨过她的打，所以两人之间的确存在矛盾。对于上大学名额的事，大家对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不过你的确为此闹了一场，甚至一度试图轻生。”

       小田瞧向杜雨燕，“真相就在这儿。再不说实话，真来不及了！”

       杜雨燕笑笑产，“小时候我是有点怂。不过都已经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我也开始了新生活，不至于耿耿于怀。”

       边上一名刑警正在做着笔录，小田眉头紧蹙地站到了窗边。

       今天的审讯一如既往，主要是杜雨燕一直在死扛。

       老洪又继续道：“我跟你说过，法医在事发现场做过初步判断，死者头部和身体部位受到严重撞击。她颈部到后背有一条车胎痕迹。”

       杜雨燕默默地听着。

       “对了，为民饭店门口停着那辆三轮车是你的吧？”

       “是。”

       “撞过？”

       “前几天出了小事故。”

       “是这样，死者车身上的轮胎痕迹，与你的车胎纹路基本一致。这代表什么，你应该明白。现在就等尸检报告的最终结果，随后可能对你进行正式逮捕，可能就在明天。”老洪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之前从杜雨燕的家被人纵火，到意外查出一桩谋杀案，老洪与杜雨燕还有她丈夫打过几回交道。

       所以当得知杜雨燕可能涉入薛彩霞被害案时，老洪吃惊不小。

       他对杜雨燕的印象不错。很少见女同志像她这样遇事沉稳淡定。那次抓捕黄伟光，老洪还看出来，杜雨燕身上有点功夫。

       然而这功夫若没用在正道上，对社会就是一种危害。

       不断增加的证据显示，杜雨燕的嫌疑越来越大。

       杜雨燕必须要为自己辩解，“宝马镇上骑我这种三轮车的不止一个、两个。”

       “从现场勘查出的痕迹看，撞薛彩霞的车在出事后试图逃跑，可能因为紧张，冲向了马路边的墙上。而你的车明显有受损痕迹。”

       “是我撞到家门口的树！”杜雨燕心里一紧。

       用不着这么巧合吧！

       “在证据面前，谁都不能抵赖！”小田呵斥。

       杜雨燕按捺住心中焦躁，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的车轮上有没有发现血迹？”

       老洪：“暂时没发现。”

       “毛发还有皮肤组织呢？死者被车轧到，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我申请做DNA检测，如果结果证实真是我撞人，我肯定认罪！”

       “啥意思？”正在旁边做笔记的另一名武警抬起头，“什么是弟……恩？”

       杜雨燕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年代根本没有所谓的DNA比对。

       “我没有杀人！”杜雨燕开始头疼。

       难道没有办法证明她的清白了？

       小田冷眼看着，这个女嫌犯开始胡说八道，显然已经慌了。

       老洪打算劝一劝杜雨燕，“你应该知道，出了人命。绝对不是儿戏，死者的家属已经表明了态度，要求……“

       “从严从重吗？”杜雨燕立马猜了出来。

       本来就结过仇，这家人不想置她于死地，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我建议你好好想想，镇卫生院西门传达室的大爷确认了，死者九点二十分左右外出，法医判定，她基本是在十一点前死亡，在这个时间段，有没有人证明你不在出事现场？”

       杜雨燕哪有证人。

       那晚在朱家，朱红霞一直拉着她说话，还是朱婶子提醒了一句，杜雨燕才借了朱红霞的车匆匆离开。

       走之前，杜雨燕无意中看了一眼桌上的钟，是九点四十三分。

       今天的审讯，两个小时就提前结束了。

       老洪站起身，“就到这儿吧！小杜啊，从内心来讲，我不希望你是凶手。但是，如果证据确凿，我们还是得依法办事。”

       快要走到门口，老洪又回过头，“刚才在招待所外头，我看到你爱人了。他从家里过来，说是给你送饭，看着心情不太好。为了你这个家，你也得好好想想。”

       杜雨燕一下站了起来，看了看那个饭盒。

       “按照纪律，我不能帮你带什么话。不过他的说法，我认为有道理。他让你相信法律的公正。”

       杜雨燕笑了笑，忽地问了句，“要不，您也帮我带一句？”

       老洪似乎有些迟疑。

       “没什么重要的话。就是他做的饭太难吃了，让他记住，做红烧肉之前，记得用冷水焯一下，必须是冷水。”

       杜老太的手艺，杜雨燕辨别得出来，绝不可能像今天这么难吃。

       所以，黎潇这是八百年下了一回厨房。

       挺让人感动的，可杜雨燕不想有下一回。

       太难吃了！

       老洪愣了愣，冲着杜雨燕点了点头。

       招待所楼下，老洪出来时，意外地发现，黎潇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墙上。

       “没走？”老洪走了过去。

       “她还好吗？”黎潇拧着眉头问道。

       黎潇昨晚才和杜满堂一块到家，大半夜地把郭红武叫出来，说到了天亮，才算知道了事情的脉络。

       其实在河西村，黎潇已经听说，杜雨燕出了事。

       据说他们回到村子的前一天，宝马镇已经派人下去，告知村里人，薛彩霞被杀，嫌犯是杜雨燕，专门调查两人之间的过结。

       杜满堂受了不小刺激。除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李秀兰也插了他一刀，指着杜满堂鼻子，骂他养了一个杀人犯。

       遇到这种事，杜满堂跟李秀兰摊牌的计划只得暂时放下，跟着黎潇匆匆赶了回来。

       “你爱人让我告诉你，做红烧肉要焯水，还特意说要冷水焯。”老洪想到杜雨燕最后一句话，也是哭笑不得。

       黎潇没有笑，只是抬头看了看。

       没人告诉他，杜雨燕被安排在哪一间，黎潇知道这是纪律，也没有去问。

       现在是侦察阶段，老洪不会说告诉他调查的进展。

       可出事的是杜雨燕，黎潇有救她于水火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