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一跃而起时，朱红霞和柱子竟被双双带倒，连杜雨燕手里的瓶子也被打翻在地。啪地一下，碎玻璃和满瓶的生理盐水，炸得到处都是。

       刚才看着，就差一口气要完蛋的人，突然跟只猴一样蹿得老高，引来一片惊呼。

       朱红霞肩膀磕到地上石块，被杜雨燕扶起来时，疼得咬牙切齿，还忍着痛大喊，“抓坏人！”

       瘦子踹开追上来的柱子，想要夺路而逃，不料一只脚突然伸过来，将他绊倒在地。

       转眼工夫，瘦子已经被人踩在脚下。

       朱红霞正要破口大骂，无意中瞟了眼踩着瘦子的人，表情瞬变。

       柱子就站在那人跟前，也是一脸的吃惊。

       与他们相比，杜雨燕只是淡定地冲那人点点头，随后上去问瘦子，“才喝几口啊，就生龙活虎了？”

       “没、没事了，你这药管用。”瘦子趴在地上，还想继续颠倒黑白。

       “一瓶生理盐水，就把你这毒解了？”

       片刻，四下哄堂大笑。

       瘦子动弹不得，至于横肉男，也被按着蹲到了地上。

       “我们的面根本没有毒！”柱子终于把憋屈吼了出来，上去就要踢那个打他的横肉男。

       方大嫂赶紧把柱子抓住，“好了，这事过去了！”

       岁数大的人考虑得总要多一些。

       他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能不惹事，就别惹事。

       “干啥要过来捣乱？”钱师傅掐住横肉男的后脖颈，大声质问。

       横肉男高举双手，眼珠转了转，“我们闹着玩儿的，没别的意思！”

       “闹着玩儿？还挺舍得下血本。”杜雨燕冷嘲，“他嘴里的番茄酱，一般人家可舍不得买，味道不错吧？”

       有人上来观察瘦子半天，恍然大悟，“他嘴里的血到现在没变色，还真是假的呀！”

       “哪位大哥大姐帮忙，帮我们通知派出所！”朱红霞提醒道。

       瘦子脸色都变了，挣扎着要起来，结果柱子也踩了上去。

       “饶了我吧！”瘦子扮起可怜，“我身体真不好！”

       有人在旁边开了腔，“那位大嫂说得对，这帮孩子玩起来没轻没重，他们也认了，这事就算了，下回记着，不许再胡闹！”

       杜雨燕朝着那说情的看了一眼，用手指了指柱子，“我们这个满打满算才十六岁，从早上干到这会儿，饭都没吃正经吃一口，结果被人劈头打了一耳光。这两个人是认了，可道歉了吗？瞧你心地真好，要不帮这两个……看着快三十的‘孩子’道个歉？”

       周围全是笑声，那人老脸挂不住，“跟我啥关系？”

       瘦子听到这句，嘴直接一瘪。

       “咱们就事论事！”杜雨燕看了看眼圈又红起来的柱子，“我们本本分分地这做生意，这两个上来就栽脏陷害，说我们下毒。这种旧社会流氓地痞才干的事，他们到底从哪儿学的？”

       说情的遇到硬茬，多少有点不痛快，又瞧对方是个女的，语里便带了些机锋，“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儿做生意了？”

       “你什么意思啊？”朱红霞揉着自己肩膀，瞪着那人，“我看出来了，你认识这两个坏蛋！”

       “小镇子上的人真没见过世面。”

       朱红霞气到脸都红了，想上去跟那人理论，被杜雨燕用身体挡住。

       其实看得出来，说情的即便不是同伙，也至少是认识的。

       “各位大哥、大姐、叔叔还有婶子，咱们宝马镇几家餐饮店来常山县开展销会，就因为知道这儿民风淳朴，愿意帮衬我们从下面来的人。头一天县长都过来视察。我们心里感激着呢。这边的人就是好！

       不过，哪个地方没个把坏种？做了坏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对吧？刚才有人说他们是孩子……就算是孩子吧，这把岁数还不懂做人的道理。爹妈不教，就让社会来教一教！”

       “好！”围观的人纷纷鼓掌叫好。

       “我们这孩子也是大人手心里的宝，在外头受欺负，当爹妈的能不心疼？你教他忍气吞声，摸摸良心问一问自己——凭什么呀？！”

       说到最后一句，杜雨燕死死盯着那说情的。

       有人喊了声，“派出所来人了！”

       “表叔，快去叫我爸！”瘦子直接冲着“好心人”求救。

       “我说呢，正经人怎么会给这两个畜牲说好话！”朱红霞气鼓鼓地道。

       那人脸一下子通红，在众人嘲笑声中，钻出了人群。

       “放心吧，你表叔去叫人了。我就问你一句，咱们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来捣乱？”杜雨燕又走到瘦子那边。

       瘦子隐隐看到穿警服的人，差点哭了，“是我哥带我来的，说只要在地上躺一躺，番茄酱也是他给我的……”

       杜雨燕转过头，看向横肉男，“咱们有什么仇？”

       横肉男眼珠乱转，“没仇！”

       “这是不到派出所，不肯说实话！”钱师傅大吼一声。

       横肉男吓得一哆嗦，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派出所将人带走之后，柱子还在跟钱师傅打听，“钱叔，那人真是任大平派来的？”

       钱师傅眼角抽了抽，“你别瞎问了，你们郭经理会处理这事。”

       刚才被派出所问到工作单位，横肉男自称是新风饭馆的厨师，家住在县里，这几天回来探亲。

       宝马镇的人，谁听“新风饭馆”四个字，都不可能不联想到任大平。

       柱子正拧着眉头，钱师傅拍拍他肩膀，“瞧你们还有不少面，赶紧去忙吧！”

       面摊后头，柱子在心里嘀咕了半天。

       肯定是这回展销会没带他的人，任大平就派人打上了门。

       难怪郭经理讨厌死了任大平！

       “在忙？”有人走到了跟前。

       柱子抬头，先道了声谢，“李哥，方才多亏你在跟前。”

       人家笑了笑，眼睛却朝着某个方向在望。

       此刻，柱子注意力又落到了好久没见的李军身上。

       李军和朱红霞的事，为民饭店的人都知道，也都在替朱红霞可惜。

       听说是因为红霞姐坐过牢，李军就瞧不上她了。

       柱子想不通，红霞姐是为她爸打抱不平，才上了坏人的当，郭经理都不计较，说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李军干啥要耿耿于怀？

       “她们……能回来？”李军略有些局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