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电视还没完全普及的七零年代，传媒的影响力已经显现出来。

       上午杜雨燕参加完供销系统年终表彰会，和朱红霞一块回为民饭店的路上，擦肩而过的几乎都是提着点心的人。

       “刚开始订那么多纸盒，我还以为要浪费了，姐，你是诸葛亮吧？算得这么准。”朱红霞小脸艳如桃李，一手拽着杜雨燕的胳膊，一手紧抓着自己刚领到的奖状。

       “我没那么厉害。”杜雨燕朝着一位刚经过的熟客点头致意。

       “杜师傅，我看电视了。”人家抬了抬手里的盒装点心，“镇上哪家做的，都不如你们的香，一分价钱一分货。”

       同人家寒喧了几句，杜雨燕带着朱红霞继续往店里走。

       前几天销售冷清的时候，所有人都挺消沉。

       杜雨燕后来检讨，问题在自己身上，没有把销售策略和大家讲清楚。

       宝马镇的市场太小，短短时间冒出那么多同质类产品，必定会挤占他们份额。

       而当时，外面的市场还没有打开。

       杜雨燕承认，她这次是有点冒进。要不是白霆帮了大忙，可能纸盒真会浪费大半。

       “行了，赶紧进去，把你买的糖给大家伙分分。还有桂兰那边，一定要谢谢人家。她这人直肠子，喜欢谁，就对谁真心实意。”杜雨燕在门廊下道：“桂兰比你大好几岁，以后要尊重人家，少说废话。”

       “我们前头都是闹着玩儿的，你当什么真！”朱红霞嘻嘻笑道。

       “哟，咱们先进工作者回来了！”郭红武正好走到门口，笑着往这边挥了挥手。

       朱红霞稍有些忸捏地上前，“经理，我妈说了，我有福气，遇到您这么好的领导，要不然现在还不知混成什么鬼样子。她这会儿去买菜了，说晚上请您和我姐她们到家里喝几杯。”

       “这也是喜酒，我一定得去。你舅过来吗？我可好久没见他了。”郭红武说着话，拿过朱红霞手中奖状，笑眯眯看了半天。

       趁着店里人都出来跟朱红霞要糖吃，郭红武对杜雨燕递了个眼色。

       走到边上，郭红武摸摸下巴，道：“咱们订的铁盒不是送过来了吗？拿出你最好的手艺，帮我准备五十份，我亲自送到汉源去。”

       这份礼，是要送给白霆的。

       虽然只有两分钟的新闻报道，为民饭店却借此打开了新局面。

       郭红武给白霆打电话，表达感谢的时候，人家什么都没说。

       可杜雨燕却觉得，有些事没那么简单。

       黎潇很快打听到了情况。白霆因为播出事故，不仅受了警告处分，还被要求做公开检查。

       据说那天宝马镇派专人去电视台送公函，要求停播有关为民饭店的一切影像。

       然而白霆阳奉阴违，当晚就把那条新闻播出去了。

       为了帮为民饭店，白霆等于豁出了他刚刚开始的新事业。

       “我下午就准备。”杜雨燕点了点头。

       这件事会多大程度影响白霆的前途，谁也无法预料。

       “我到时候去见见白霆的领导，跟他们说明一下情况。别因为咱们，误了人家前程。”郭红武抓了抓头。他还写了情况说明，特意请邱主任盖了章。

       不管成不成，他们总得为白霆争取一下。

       “今天邱主任他还提到白霆，夸他为人正直。”杜雨燕忽地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汇报，“对了，邱主任已经和常山县那边联系好，让您抽时间去看看场地……算了，后天我过去吧！”

       “老邱这回好歹说话算了数！”郭红武一下笑了。

       杜雨燕也觉得好笑，刚才邱主任诉苦，说郭红武跟催命一样催展销会的事，搞得他这几天脑袋疼得不行。

       “咱们还要办展销会？”孙桂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订货的都那么多了！”

       “谁还嫌钱挣得多！”杜雨燕笑了出来。

       为民饭店头一天上电视，第二天郭红武办公室的电话就没停过。

       不仅宝马镇这边的订货一下爆了，还有其他地方，甚至汉源那边也来了订单。

       在这件事上，杜雨燕还挺得意。她的脚本把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

       比如新闻结尾处，郭红武以受访的形式，表达欢迎各市县镇机关企事业单位前来采购，还希望同各地供销系统的同行商谈代售。当然，关键一点，最后镜头对准了郭红武亲自用彩色粉笔写在黑板上的电话号码。

       “趁热打铁，电视的热度也就几天，咱们自身也要加强宣传。就以宝马镇为根据地，以常山县为切入点，将为民的产品送到老百姓面前，以后我们还可以推向全国嘛！”郭红武又开始踌躇满志。

       这边还在说着，张小芳从里面出来，“经理，一条龙张师傅的电话！”

       郭红武答应一声，便回了店里。

       孙桂兰朝着里面瞅了瞅，“咱们经理说话，现在一套一套的。”

       张小芳走到眼前，“你们猜，张师傅为什么打这个电话？”

       杜雨燕根本不用猜，“一条龙计划跟咱们一块去常山县开展销会。”

       刚才杜雨燕当着张师傅的命和邱主任谈展销会，多少有些刻意，也是希望一条龙能有这个兴趣。

       一条龙包子铺低调地做了几十的包子，即便评上县里的土特产，知道他们的人也并不多。

       杜雨燕实在手痒，想借展销会，把这么好的店推出去。当然还有一点，七天的展销会，场租还没谈，各项费用也没预算，不过目测是很大一笔钱，多拉一个伙伴，也能降低成本。

       后来张师傅又单独跟杜雨燕聊了好一会，杜雨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坦率提到了成本问题。

       所以，才有了这通电话。

       电话打得很快，杜雨燕还没进去，郭红武已经出来，“张师傅也想去，说是要听我的意见。”

       “经理觉得呢？”

       这个电话，是杜雨燕请张师傅打的。

       在饭店的经营上，郭红武给了她最大的发挥空间，杜雨燕也还以最大的尊重。任何事的最终决定权，始终在郭红武手里。

       “张师傅刚才探我的口风，还有几家也想去常山县。我说了，大家伙一块搞，我肯定欢迎。我这就把你的计划书拿过去给老头子看看，这回咱们玩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