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爷，是不是好疼啊？”

       黎潇进来时都没挪屁股的二宝，一下跑到杜满堂面前，踮起脚，伸出小手，要摸他的脸。

       杜满堂蹲身，咧着嘴逗孩子，“少涵给外爷吹吹，立马就不疼了！”

       没一会，连大宝都过去了，两个小子鼓起腮帮子，使劲往杜满堂脸上吹。

       祖孙仨情情切切，杜雨燕却在一旁看得肉麻，随口嘲讽，“李秀兰挺有情有义，临走还留点纪念。”

       正享受天伦之乐的杜满堂，老脸顿时红了，口中还狡辩，“不是她，我自己走道不小心滑的……”

       杜雨燕到里屋拿了药出来，吹脸治伤已经结束，杜满堂坐到了饭桌上，正在跟黎潇扯闲篇，“这么快就要走啊？多住几天吧。你也不容易，那头上学，这头还要记挂着一家老小……”

       “上药！”杜雨燕打断了老头子的瞎掰扯。

       上碘伏的时候，杜满堂眼皮都不敢抬，只偶尔倒吸一口凉气。

       等杜雨燕扔了棉球，杜满堂才小心翼翼地问出来，“李秀兰说，你……工作没了？”

       “燕儿，又出了啥事？”杜老太立刻神色紧张。

       “没事。”杜雨燕忙安抚老太太，“我那工作是铁饭碗，她哪有这本事？”

       杜满堂还在那叨咕，“这事闹到了薛彩霞她叔跟前，你以后不定连宝马镇的户口都没了。”

       杜老太越发慌了，“那可怎么办？”

       她可是一步步瞧着孙女走到现在，整天早出晚归，家里外头都要顾着，就没看她好好歇过一天，比起那些在乡下做田的，一点不轻松。

       辛苦到如今，难不成要一场空？

       杜满堂低头好一会，紧了紧放在桌上的拳头，“雨燕，真到那一天，我把李秀兰赶走。你和孩子们就回河西村，爹有一口饭，不会饿着你们。”

       “你瞎说啥！”杜老太忙拦住，“燕儿用不着靠你，大宝他爸比你顾家。你别给孩子们惹事，就算是真疼他们。”

       杜满堂以前就跟杜老太抱怨过，黎潇进城这么多年，自己吃香喝辣的，把杜雨燕和孩子丢在乡下，还要受婆婆的气。

       可他也就嘴上抱怨，心甘情愿被李秀兰管得死死的，从没伸手帮过杜雨燕。

       今天这话，杜满堂不过讨个巧。杜老太和杜雨燕都知道他光说不练，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可黎潇未必知道，要是心思再细一点的，还不觉得老丈人没把他当自己人，回头搞得小夫妻俩心里添堵。

       杜雨燕笑了，“爹这话，我记住了，到时候我真带孩子们回去，你别后悔自己多这一嘴。”

       杜老太被吓到，又小心地瞧黎潇。

       黎潇这会儿正忙着喂二宝，虽说那孩子已经会自己吃饭，可只要黎潇回来，就得被迫饭来张口。

       “这父女俩一个脾气，瞎说不过脑子！”杜老太这话，是给黎潇听的。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爹在种花这方面，真是老天爷赏饭，我姐夫找来那几株都快不成的腊梅，被他妙手回春了。不定以后真能靠这本事发家致富。”

       “黎潇也说，后头政策越来越好，只要有本事，就能挣着钱。”杜满堂来了劲头，“你们两个都这么讲，那就是真的了。”

       黎潇捧场道：“回头您发了财，我们一家四口都回去投靠您。”

       杜满堂一个劲点头，“雨燕说你读的比大学还高的书。听我一句劝，书读得再多，也没用处。以后要是我真种上花，你就回来，咱们爷儿俩一块干，总不会让你饿肚子。”

       杜雨燕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这主意不错，他还真不是当臭老九的料！”

       这边黎潇趁人不备，在杜雨燕头上拍了一把。

       两个小子看爹妈闹起来，开心地直拍手。

       瞧着一家人有说有笑，杜老太终于放下心，可转头看到杜满堂，又不免愁肠百结。

       杜老太背后教训杜满堂这事就不提了，黎潇次日一早回了汉源，杜雨燕连着三天没有上班。到了第三天，柱子过来了。

       为民小吃部门廊上，好几个人在那伸着头，等瞧见坐在柱子车后的杜雨燕，一哄而上，七嘴八舌道：“这都快过年了，突然说要来检查，别不是又想找咱们麻烦吧！”

       早上乔科长打来电话，说是今天县里来人考察，为民饭店作为自主经营的排头兵，自然是必经的一站。

       得到这消息，大家伙都慌了。

       以前也不是没接待过上面考察，可每回都有郭红武和杜雨燕坐阵，大家按领导吩咐，把自己该干的活都干了，也不用管其他。

       可这一次，郭红武为了盒装点心的销路，去县里找朋友帮忙，也联系不上他。

       好在大家心齐，一下想到，有人能主持大局。

       杜雨燕跳下车，直接问道：“什么时候接到的通知？”

       “一个小时前！”朱红霞急得嚷嚷，“怎么办呀，说是下午三点就到。”

       杜雨燕看了看围住她的众人，“知道三点有重要活动，还不赶紧大扫除，一个个跑这儿杵着，要不要来点瓜子儿给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

       “还不干活去！”杜雨燕训了一句。

       转眼，门口的人全跑了进去。

       朱红霞看得咯咯直乐，被杜雨燕瞪来了一眼，赶紧抄过边上条帚，装模作样地扫起了地。

       杜雨燕站在门口，出了好一会的神。

       话说在家里闭关这几日，杜雨燕头两天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后头不顾杜满的反对，把后院的地给刨了，今天早上全身酸疼，送孩子们上幼儿园，踩着三轮车都有气无力。

       可这会儿站在为民饭店外头，她突然想起一句广告词——又来劲了！

       “这两天生意怎么样？”杜雨燕到旁边找了块抹布，擦起了门廊的窗户。

       “红火得很，天天忙到九点多才能关门。”朱红霞回答，随后想了想，“就是少了姐，没以前干活带劲了。”

       “嘴够甜的！”孙桂兰拿着拖把出来。

       “哎哟，小杜在呢，我这就放心了！”有人骑车过来，一只手还在抹着头上的汗。

       “乔科长，到底来的是哪位领导？”杜雨燕迎上去，直截了当问道。

       “汉源市级新闻单位年终表彰，开到了常山县，县里面邀请记者们下来走一走，咱们这儿是最后一站。”乔科长伸头往里面看了看，“这事就交给你了。刚才邱主任叮嘱我过来瞧瞧，就怕老郭不在，你又……不上班，一帮人出了纰漏。”

       杜雨燕蓦地想起，黎潇走之前提过，白霆要下来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