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陆陆续续进来，朱红霞带着服务员们，忙着端上茶水。

       “都让让！”老方从后厨出来，指挥着两个小伙子，端出了杜雨燕做的龙凤呈祥花馍，放到主桌正当中。

       惟妙惟肖的一对龙凤伫立在盛放的花丛中，飞龙张着大口，回首望向祥凤；祥凤高高展翅，举目眺望飞龙。

       一派喜庆祥和。

       顿时，惊叹声不绝于耳。

       这晚，杜雨燕只做二厨，就为了让新来的两位厨师大展身手。

       外面欢声笑语，而后厨里几个人忙得头都没法抬，直到柱子的金丝饼跟着鸡汤一块端了出去，大家伙这才喘了口气。

       杜雨燕习惯性地走到门廊下，想听听客人们的意见。

       “今天吃得痛快！“

       “这是满汉全席吧！”

       “里头在分花馍，赶紧去沾沾喜气。”

       反响算是不错。

       不少客人出来，还会绕到外卖间，要带些点心回去。

       有人走到了杜雨燕身边，“我还是头一回尝你做的菜，真厉害！”

       “今天不是我的手艺。”杜雨燕看向朱俞，“下回你要办婚宴，我一定用出全身本事。”

       刚才杜雨燕就看到了朱俞，一直站在新娘旁边，应该是来当伴娘的。

       朱俞毫无过渡地转了话题，“今天的新娘是我初中同学。”

       “新娘很漂亮。”杜雨燕忙跟着拐了个弯。

       她得检讨，刚才那句调侃，可能唐突了。

       “是啊！”朱俞冲杜雨燕又笑了笑。

       看着朱俞往台阶下走，杜雨燕也转过身。

       “健民……以后都要在下面了。”朱俞突然出了声。

       杜雨燕掉过头，与朱俞目光对在了一块。

       之前杜雨燕听朱俞说过，镇卫生院这边也不叫谢健民回来，也不说让他离开，反正动不动就派他到下面去支援。

       谢健民现在的处境艰难，谁在背后捣鬼，大家心知肚明。

       这女孩也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还要分担他的压力。

       杜雨燕忽地疑惑，会不会两人分了，朱俞才会回避婚宴的话题？

       “谢医生到下面，或许能得到更多的锻炼。”杜雨燕搅尽脑汁，说出一句不像安慰的安慰。

       朱俞走到了杜雨燕跟前，“我们已经领结婚证了，就在上个月。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杜雨燕惊讶到睁大了眼。

       结婚了？

       趋吉避凶是人的本性。

       就像当初黎潇差点坐牢，要不是两人之间牵扯着孩子，杜雨燕绝对自己就跑了。

       此刻杜雨燕看向朱俞，不知该敬佩她的孤勇，还是替她可惜。

       至少在杜雨燕看来，谢健民配不上朱俞。

       “谢医生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上你这样好的女孩！”

       这一句，杜雨燕完全发自内心。

       “啊？”朱俞没听明白。

       杜雨燕笑了，“我的意思是，他做了好事，才有福分娶到你。”

       片刻之后，朱俞面上露出一抹羞涩，“谢谢，我知道，很多人不会祝福我们。”

       “我说话算数，婚宴到我们这儿办吧，我亲自下厨，保证你们满意。”杜雨燕再次邀请。

       莫名地，杜雨燕想为朱俞做点什么。

       朱俞又看了看里面，“算了，我想通了，仪式不重要。”

       话说到这儿，朱俞如释重负地笑了，朝着杜雨燕挥挥手，飞快地跑下台阶。

       这晚杜雨燕回到纺织厂家属院，还在想着朱俞最后的笑容。

       没有女孩子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婚礼，可朱俞放弃了。

       从这一点上讲，谢健民也是减分。

       “回了？”杜老太在里屋问。

       已经八点多，一屋子老少都还没睡。

       杜雨燕刚应了一声，二宝已经在床上喊道：“妈妈，我想死你了！”

       “大宝呢？”杜雨燕发现，少了一个崽。

       “到对门送腊梅去了。”杜老太又问，“你吃了吗？”

       “娘，她是卖饭的，能饿到哪儿？”杜满堂正在外屋拾地上的萝卜，边上的小广播里，正咿咿呀呀唱着戏。

       杜雨燕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腊梅的香味。

       在角落看到一盆，杜雨燕笑道：“没想到开得这么好！”

       得了夸奖的杜满堂，开心得像个孩子，“明年开了春，你再看，桔梗还有月季都能出来。”

       “外爷，那盆花给小芳姨了！”大宝跑进来。

       杜老太在里屋道：“车家还有郭家都送了，刚才车大嫂过来，拎了一堆萝卜，又夸你爹厉害。”

       谁能想到，厨子的儿子不会做菜，种田也就那样，却是养花好手。

       在乡下，杜满堂忙着挣工分挣口粮，帮人家养着儿女，加上种花又被认为是搞资本主义，哪敢有这闲情逸致。倒是在杜雨燕这儿，虽然总被女儿说得抬不起头，可知道他想养花，女婿帮他在屋后面开了一片荒地，女儿倒是找来不少花种和花苗。

       “养花归养花，别把腿又碰到。”杜雨燕随口说了句。

       “外爷，夏天能吃到葡萄吗？”二宝问道。

       对了，杜满堂还搭了个葡萄架。

       “这可要等个两三年，等咱家这葡萄架子结了果，天天让咱们杜少涵吃葡萄。”杜满堂笑呵呵地道。

       杜雨燕带着两个儿子终于农转非，户口转到了宝马镇。

       大宝早有大名黎少峰，二宝的名字是后来取的，黎潇大度地让他姓了杜。

       杜老太拿到户口本时，虽然不认得字，却热泪盈眶。从那天起，杜满堂很少喊二宝小名，天天“杜少涵长，杜少涵短”。

       “该歇着了吧？”杜雨燕穿过里屋，去了后面的厨房。

       这间曾被烧毁的屋子，又重新修好了。

       黎潇过年就回青山村待了一天，立马就赶回来修屋子。

       没有泥瓦匠，黎潇身兼数职，再加上郭红武和车大哥帮忙打下手，最后的成果是，老太太里屋后头加了一间杜满堂的小屋，再带个厨房，连后院都辟了出来。

       这个时候也没有违章建筑的说法，来看的人都夸赞黎潇能干。

       杜满堂可高兴了，有好一段时间，逢人便说自己女婿不错。

       打发两个孩子洗漱完，让大宝睡床上给二宝念小人书；杜满堂关了小广播，拿上旱烟袋，坐在老太太屋的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说话。

       杜满堂旧的旱烟袋被李秀兰给扔了，嫌他费钱。这个新的，是黎潇给买的，这女婿还时不时寄来点好烟叶。

       不过杜雨燕立过规矩，在屋里不准抽。

       杜满堂怵自家闺女，这会儿拿着烟袋过干瘾。

       “今年冬天真够冷的，也不知道村里头收成够不够吃。”杜满堂嘀咕道。

       “有些话你少在雨燕面前说。”

       自己生的儿子，杜老太能听出意思。

       这腿刚好一点，杜满堂又动了回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