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小吃部外，杜雨燕和黎潇一块，将最后一块门板安到了位。

       “师父，我先回去了！”柱子推着新买的自行车，朝着这边道。

       “骑慢一点，看着路！”杜雨燕嘱咐。

       柱子应了一声，骑上车便跑远。

       “前头有一间招待所，还挺干净。”黎潇貌似随意地来了句。

       杜雨燕没说话，转头往台阶下走。

       黎潇追下来，“今天就咱俩。”

       “我去朱家。”杜雨燕从口袋里掏出自行车钥匙，扔给黎潇，“你也路上小心！”

       不用刻意去看，杜雨燕也能想像到，黎潇那一脸的悻悻。

       下了台阶，杜雨燕没听到后面脚步声，回了一下头。

       黎潇还站在门廊上。

       “走啊！”

       “你老躲着我！”这话里带了点控诉的意味，就像刚才，黎潇说自己被当了外人。

       杜雨燕很想投去白眼，不过此时在外面，路上虽没多少人，偶尔也经过一两个，说话总要小心，“我去劝劝朱婶子，再试一次吧，总不能前面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却退回去。”

       这个解释，不知道某人能否接受。

       杜雨燕看着黎潇不紧不慢走下来，看着他到了跟前，看着他忽地伸出手。

       杜雨燕鬓边碎发被某人用手指轻轻捋了捋。

       这动作太温柔，以至于杜雨燕小心脏不由自主跳了跳，随后又有些无措，挡开黎潇的手，“干嘛呀！”

       “非要我讲明白，夫妻之间有互相扶助的义务，尤其在生活……”

       没等黎潇把话说完，杜雨燕赶忙捂住了他的嘴。

       黎潇不费力地将她拉开，一本正经地道：“我正在跟你背《婚姻法》。”

       杜雨燕很想呸他一口。

       这是背法律？

       简直就是调那什么戏！

       将杜雨燕的手捏在掌心，黎潇还算有点自觉，压低声音，“不行的话，咱们明天？”

       瞧了黎潇一眼，杜雨燕二话不说，掉头离开。

       后面的人却笑了，“我今天去见了房东，人家答应了，我们可以在屋后再搭一间。以后我常回来，总不能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你看着办！”

       “那明天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真要过年了。

       杜雨燕今天没来上班，快到晚上才出现，身边带着朱红霞。

       先上来的是孙桂兰，“怎么样？”

       “给她倒杯水吧！”杜雨燕叮嘱。

       “早准备好了！”方大嫂端了朱红霞和杜雨燕的杯子出来。

       朱红霞今天哭得太多了，此时口干舌燥，接过水一饮而尽。

       “怎么样？”孙桂兰用胳膊肘捅了捅也在喝水的杜雨燕。

       “我爸尸检报告出来了，在身体里发现过量安眠药。”朱红霞声音沙哑地道。

       “哎哟！”孙桂兰和方大嫂不约而同叫了出来。

       今天是听结果的日子，不仅杜雨燕和张小芳去陪朱家母女，郭红武也过去了。

       “我家从来没有这种药，我爸这人，再过不去的坎，喝点酒睡一觉就好了，就是马……”朱红霞说到这里，情绪又开始激动。

       郭红武也走进来，嘱咐道：“让小朱先坐一会，这几天她们家不容易！”

       “朱婶到家了？”杜雨燕问了句。

       “小芳和工会两位大姐陪着。”郭红武说着，看看朱红霞，也是不忍心。

       “大家伙都在，我有话要说。”

       朱红霞没有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爸刚出事那会儿，主任还有负责这个案子的同志都说要尸检，可我认死咱们这儿卖假酒。还听信老马煽风点火，以为主任想在我爸身上动手脚，借机会推卸责任。”

       “我承认自己傻。老马借我爸钱，成心赖账。出事那天，我爸找老马要钱，他也没要多，让老马给个四百也成。谁想到老马那会儿已经动了杀心，拉着我爸喝酒的时候，在他酒里下了安眠药，后头借着把他扶回家，把我买的那瓶酒换成酒精……”

       话说到这里，朱红霞摇摇晃晃快站不住，杜雨燕只得用手撑着她。

       郭红武瞧着朱红霞，心里滋味莫名。

       为民小吃部蒙了多少年不白之冤，今天终于得了清白，说来真该高兴，可郭红武高兴不起来。

       现在证据已经齐全，老马自然要杀人偿命，黎潇说如果量刑的话，不是死刑，至少也得无期。

       可现在，朱家的顶梁柱到底回不来了。

       朱红霞和她妈也是可怜。

       “哎哟，一想到咱们和老马在一块待十多年，我后背就发凉。”有人感叹。

       “在这件事上，我得跟小朱还有大家伙道歉。”郭红武也开始自我检讨，“老马在咱们店里搞出不少事。我一直想，大家同事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那么绝。说到底还是优柔寡断，没有尽早处理了那家伙，不但把咱们店差点弄倒，还害死了小朱的爸爸。”

       朱红霞勉强平静下来，走到郭红武跟前，“我妈说了，我得当着大家伙的面，向主任赔礼道歉。我以前真的恨您，老觉得您就是杀我爸的凶手。一直跟您作对……”

       说话间,朱红霞冷不丁朝自己脸上甩了一个耳刮子，“我错了，我是非不分，跟您道歉！”

       一个不够，朱红霞又重重打了两下。

       郭红武哪想到朱红霞会自抽耳光，自己不方便上去拉，叫杜雨燕，“把她拉住，干什么呀，我又没计较。要是我爹出了这事，我心里这坎也过不去。”

       “好了，这事说开就算了，怎么还对自己动手。”杜雨燕伸手揉了揉朱红霞瞬间红起来的脸，她这力气使的不小。

       “这老马就该吃花生米！”老方摸摸下巴，心里嘀咕，老马也借过他钱，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

       “那钱怎么办？”孙桂兰问。

       “他老婆送了一千块到派出所，我说了，就算还了钱，我们也不原谅他！”朱红霞仰着头道。

       “绝不原谅！”孙桂兰立马点头。

       这会儿有人拉着朱红霞到后面洗脸，孙桂兰一把扯住杜雨燕，“先头朱婶就是不肯解剖，听说是你劝过来的？”

       杜雨燕点了点头，“总得把坏人绳之以法。”

       “你怎么劝的？”

       “……将心比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