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卫生院，杜雨燕终于明白，为什么李秀兰急吼吼要甩掉杜满堂。

       杜满堂不只是摔断腿的事儿，他另一条腿下肢动脉闭塞，按医生的说法，拖得时间太长，脚都已经溃烂，这病治不治得好另说，以后肯定不能干重体力活了。

       听到结果，杜雨燕自觉身上担子越发重之外，更要为李秀兰叫一声好。

       不能干活的老头子，就是个累赘。人家这是及时止损，

       本来杜雨燕想着让杜满堂住院，结果镇卫生院拒收，说是快过年了，不是急症都要离开。

       好吧，只能每天过来治疗了。

       此刻杜满堂在门诊吊水，回头又要做针灸治疗，杜雨燕分身乏术，只得把杜老太接过来陪着。

       这边出了镇卫生院，杜雨燕正要到马路另一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你……”

       看到来人，杜雨燕有些诧异，下意识往店里望了一眼，“来找红霞？”

       李军脸色不太好，下巴上冒出了胡须，头发也没有往日的整洁，后脑勺还翘了几簇。

       “不、不是……”李军布满血丝的眼眸猛地一紧，将头转到旁边。

       典型的失恋症状。

       这是人家的隐私，杜雨燕没有多说，只道了句，“红霞……家里出了点事。对不住，我还有事，先过去了。“

       该说的说清楚，后面李军怎么想、怎么做，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是红霞爸……我听说了。”

       “她爸有什么事？ ”杜雨燕不解。

       “黄伟光不是抓到了吗。一早派出所把我叫过去了。”李军低着头道：“他们说，现在不止是黄伟光纵火的事，还牵出一桩杀人案。”

       杜雨燕顿觉惊愕，“你是说朱红霞她爸……”

       “他是被谋杀的，你们不是一直怀疑吗？”

       听到这句，杜雨燕简直一个激灵。

       大家关注的，一直都是朱红霞她爸身后留下的账，谁能想到，还有另一个……秘密。

       李军似乎也吃惊，“雨燕姐，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杜雨燕哭笑不得。

       李军一脸疑惑，“黄伟光交代，一个叫老马的人派他放火，说是谋杀朱红霞她爸的事被你发现了，要尽快杀人灭口，不然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发现的？”杜雨燕只觉匪夷所思。

       “黄伟光说，你威胁老马，抓到了他破绽。”

       杜雨燕抚了抚额头，“我要知道他们干了狼心狗肺的事，还能等着人来放火？”

       和李军对视片刻，杜雨燕突然反应过来。

       这把火和马广德脱不了干系，杜雨燕之前就猜到了，她还一直琢磨，老马何至于要置她于死地？

       原来自己无意中戳中了……对方死穴。

       “黄伟光有没有交代杀人动机？”杜雨燕忍不住问道。

       “是为了钱的事。”

       为了钱就要人命？

       杜雨燕脸不由沉了下来。

       李军想了好一会，嗫嚅道：“雨燕姐，回头麻烦你劝劝……她？”

       杜雨燕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军，“要不要进去？”

       谁突然得知自己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也是晴天霹雳。或许李军陪在旁边，能让朱红霞好受一些。

       “对不住，我不能过去！”李军说着，匆忙掉过了头。

       “李军，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

       本来别人的私事，杜雨燕不好多问，可这时候她不问一问，又觉得不太对。

       李军站住，转头看向杜雨燕，“我妈……不同意。她说我们家不能要个坐过牢的媳妇。”

       就为这理由？

       “你妈说，你就答应了？”杜雨燕拧起眉头。

       “她二十来岁就守寡，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李军顿了顿，“我妈昨天跟我闹，我要是不听话，就死给我看……”

       “李军，我也跟红霞说了，你们是缘份没到。有些事不能勉强。我祝你幸福，相信红霞也是这个想法。她没有怨恨你，以后大家各自安好吧！”杜雨燕说到后头，到底叹了一声。

       此刻店里，郭红武已经回来，站在办公室窗前抽着烟，听到脚步，回头道：“我瞧见你和小李说了半天。”

       “他早上去了派出所。”

       “我们遇上了。”

       想到派出所外，朱红霞躲开了李军，郭红武不免问道：“两个人真掰了？”

       杜雨燕点了点头。

       “你没劝劝他？”

       “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外人能说什么。”杜雨燕想起来问道：“红霞没在店里？”

       “在财务室，小芳在陪她。”

       杜雨燕朝对面紧闭的门看了看，“老马抓到没有？”

       既然知道真凶，应该要收网了吧！

       郭红武挠了挠脸，压低声音，“老马这几天都没到工农兵饭店，指不定躲哪儿了。县里已经派人下来，正在全镇秘密搜捕，暂时不能太公开，就怕打草惊蛇。”

       “别拦着我！”朱红霞的叫声突然响了。

       杜雨燕转头冲向外面。

       朱红霞正要往外走，张小芳拼命扯着不放。

       “我去要那混蛋的命！”朱红霞声嘶力竭地大吼。

       “你吼什么？”杜雨燕喝了一声。

       朱红霞一怔，倒是不喊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杜雨燕。

       将外面围着的人轰走，杜雨燕关上财务室的门，压着声骂道：“又想去跟老马拼命？你怎么就不长脑子！现在已经在抓这个人，最怕他得到消息，溜之大吉。你倒好，这是给老马通风报信，再不跑就要被抓了？”

       朱红霞仰头望着天花板，“我要亲手替我爸报仇！”

       “把人抓到，让他受到法律制裁，那才是报仇！”杜雨燕接过张小芳递来的毛巾，在朱红霞脸上抹了一把。

       “后面该怎么办啊？”张小芳在边上问。

       “等！”杜雨燕说了一句。

       朱红霞扯过毛巾，盖在自己脸上，身体控制不住地耸动，却没有发出哭声。

       好一会后，朱红霞说，“我妈还不知道……”

       “先回去！“杜雨燕叹了口气。

       “我妈一直说，我爸这事过去了，我们娘儿俩都得放下，以后好好生活。可现在……回头她得疼死！”朱红霞长长抽了一口气，“当时是我妈跟我爸说的，拿不回钱就别回家，谁想到，我爸真就回不来了。”

       张小芳心疼地抱住朱红霞，“好了，凡事都要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