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所集体宿舍一间屋里，二宝在杜老太的床上翻了个跟斗，嘀咕道：“妈，臭！”

       “还有味道？”正给杜老太捧着热水的杜雨燕抽了抽鼻子，“你爸袄子都放外面晾着了，算了，我一会再去擦擦。”

       “没味了，小家伙鼻子尖。”杜老太枕了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笑道。

       二宝扑到杜老太背上，抱住她脖子，“妈，我们以后都住这儿呀？”

       杜老太背手搂住二宝，“等前头那屋修好，还得住回去。”

       “不许淘气！”杜雨燕冲二宝瞪了一眼，“瞧你哥哥都睡了。”

       屋里靠窗的另一张床上，大宝裹着被子，头朝里睡得正香。

       “不睡！”二宝一下钻到杜老太怀里，仰着小脸撒娇，“我最喜欢太奶了。”

       “太奶的身体刚好一点，别把她累着！”杜雨燕也是拿这小子没办法了。

       杜老太将孩子抱住，轻轻哄着，又看向从外头倒水回来的杜雨燕，“你爹过来这事，要是提前跟我商量，我就早点回去照顾他了，也不用给你带了麻烦。”

       从一回来，杜老太就反反复复说这话。

       虽然从心底嫌弃原身那位倒霉爹，可终究是亲生父亲，看着他拄着破棍一瘸一拐，杜雨燕也不能置之不理。

       “都是一家人，什么叫麻烦。”杜雨燕只得再次表态。

       杜老太瞧着杜雨燕，“我早说过，这还得是亲生的，那个成德……哪是真心对他。”

       想到刚才情形，杜老太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生气。

       按乡下习俗，出了嫁的女儿管自己娘家爹妈那是厚道，不管也是本分，毕竟都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李秀兰但凡懂点道理，也不该把杜满堂甩给嫁出去的闺女。

       多亏他们家燕儿做事敞亮，孙女婿又是个通情达理的，瞧见杜满堂伤成那样，说收下就收下了。

       这样一比，王成德太不像样，厚着脸皮找杜雨燕要钱，见人不肯给，直接把一包臭腌菜砸过来。

       多亏黎潇挡到跟前，要不腌菜全到杜雨燕身上了。

       别说二宝，杜老太都受不住那股臭味。

       “你爹和黎潇怎么还不回来？”杜老太又不放心地往外头看看。

       “肯定在澡堂子泡着。”杜雨燕笑着打趣，“您还怕黎潇把我爹偷偷扔了？”

       “爸爸回来了！”二宝说着话，一呲溜从杜老太怀里滑到地上。

       杜老太喊道：“哎哟，没穿鞋呢！”

       杜雨燕早已起身，从后面抱过儿子，打算扔回床上。

       “吱嘎”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黎潇扶着杜满堂走进来。

       “到现在才回？”杜雨燕随口问道，看着两人，一个扶着腰，一个拄着拐，莫名好笑，又教人看着不忍。

       “在澡堂遇到老郭，他带我们去找了工商所医务室的赵医生。”

       杜老太急着问道：“医生咋说？”

       “没多大事！”杜满堂摆摆手，回头看了黎潇一眼。

       “奶奶，爹是小问题，不过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要在这儿过年了。明天我陪他到镇卫生院去，先拍片子。”黎潇回道。

       “我带爹过去，你盯着修房子的事。”杜雨燕接过话。

       转眼又多了一个，集体宿舍直接不够住了。

       杜老太放了心，回头抱住二宝，“你外爷没事了，二宝高兴吧？”

       “你让医生帮你看了？”杜雨燕指了指黎潇的腰。

       “上了块膏药，好了不少。”黎潇眼神忽地闪了闪。

       杜满堂被扶到大宝睡的床上，黎潇将一包药递过去，“医生说了，这药不好，您真要疼得厉害，吃小半片。”

       “刚才扎了几针，我好多了，在河西村的时候，可是整宿疼得睡不着，要不雨燕她妈也不会催我过来。”

       杜雨燕头疼了，“爹，再说一次，我妈早没了，她没那工夫搭理你。”

       杜满堂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杜雨燕又催起黎潇，“你不要去招待所吗，天都晚了，赶紧过去睡。”

       黎潇摸了摸鼻子，“收拾好了？就等你呢！”

       杜雨燕听得一愣。

       她可没说要跟上。

       “爸爸，我要跟你睡！”二宝说着，朝黎潇伸出胳膊。

       原来二宝人小鬼大，打的是这主意。

       “晚上跟我和太奶一块睡，哪儿都不去！”杜雨燕这话一语双关。

       招待所……

       她还能不知道黎潇在想什么？

       “雨燕，大宝他爸腰不好，你送他过去，就别回来了。我晚上睡得轻，回头你和二宝动一动，我就得醒。”杜老太发了话。

       杜雨燕不吱声，倒是盯着黎潇。

       “你真不想住招待所，我带着爹过去？”黎潇貌似好商量，“专门订了一间房，不住就可惜了，花了不少钱。”

       “成，我跟黎潇一块。”杜满堂说着便要站起。结果手撞倒了棍子。

       杜雨燕过去将棍子拾起，“我爹能去吗？”

       “爸爸，我要去！”二宝还在主动请缨。

       杜雨燕朝孩子看了一眼，二宝嘴一撅，小腮帮子鼓了起来。

       这小子什么时候爱上他爸的，中蛊了吧？

       “要不，我和雨燕过去住？”杜老太又想到另一个方案，说着已经从床上下来。

       杜雨燕直接无语，倒是黎潇笑道：“外头天冷，奶奶，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这边门刚被带上，杜老太忍不住问杜雨燕，“你俩……闹意见了？”

       “哪有啊！”杜雨燕呵地一笑，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了杜满堂。

       “不应该啊！”杜老太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刚才要不是黎潇，吃亏的就是杜雨燕。后头王成德一分钱也没拿到，还是黎潇挂了脸，将人骂走。

       连车大嫂都说小两口恩爱，怎么转头又不对劲了？

       “我家这女婿人不错啊！”杜满堂看着杜雨燕，嘿嘿笑道， “我闺女也好，你奶说得没错，得亏还有个亲生的。”

       这话是真心的，杜满堂过来这一路提心吊胆，要是杜雨燕不收留，他真没地儿去了。

       “真知道亲生的好，你还帮李秀兰跟我要钱？”杜雨燕怼了过去。“我这钱从天上掉的？”

       当初李秀兰欺负他女儿时，杜满堂可一点都没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