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杜雨燕走出派出所的平房。

       一处有太阳的地方，杜老太坐在三轮车里，身上盖着黎潇的袄子，正低头打着盹。李军一只脚撑着地，另一只脚搭在脚踏上，头仰得很高，作望天状。

       “这个线索非常有用，我们马上去找黄伟光。”负责纵火案的民警老洪是个性急的，和黎潇一块走了出来。

       这位四十开外，长得却有些着急的老警察心情不错地拍拍黎潇，“说不定等你明天回来，我们案子都破了！”

       “走吧！”杜雨燕对跟在后面的朱红霞道。

       朱红霞正看着李军，突然回了神，犹豫地道：“姐，你和姐夫先走，我……自己回去。”

       这会儿，她不敢面对李军。

       就像刚才在为民小吃部，突然找回来的杜雨燕要带她去派出所，看到门口的李军，朱红霞差点夺路而逃。

       别看朱红霞在李军面前总是一派天真，甚至还有些傻，可有一根刺始终横在她心底，教她患得患失。

       杜雨燕又去叮嘱黎潇，“你陪着我奶先走，我送红霞回店里。”

       和杜雨燕对视了一下，黎潇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过去。

       等三轮车远远地骑走，杜雨燕问了一句，“能走了吧？”

       几乎同时，朱红霞竟泪流满面。

       旁边有民警经过，朝着两人看了看。

       杜雨燕对着人家笑笑，用身体挡住朱红霞。

       “他都知道了。”朱红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先跟我诉苦，还是先大哭一场？”杜雨燕问道。

       “我哭一会儿……”朱红霞用手背抹着泪，还想到问了一句，“姐，你不是要送杜奶奶吗，赶紧去吧，我自己回店里！”

       “没事儿。”杜雨燕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朱红霞擦着眼泪，随后又把手帕塞给她，“哭吧，哭完了我再跟你说。”

       十分钟后，在朱红霞坚决要求下，杜雨燕和她手拉着手，一起朝汽车站走。

       朱红霞说，不能耽误杜雨燕送杜奶奶。

       而杜雨燕疑惑，朱红霞或许是想找机会，和李军当面谈一谈。

       汽车站大门外，朱红霞抽了抽鼻子，“我没事，就不进去了。”

       “在这儿……等他？”

       迟疑了一会，朱红霞点了点头。

       进去之前，杜雨燕还是要说的，“我就三句话，第一，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我们不能改变，只能坦然面对；第二，这件事李军迟早会知道，就算不是李军，换一个人，你也是要跟人家交代；第三，虽然当时你鲁莽了一点，不过情有可原。不代表你人品有问题，反正在我们心里，你是好姑娘。”

       朱红霞嗯了一声， 用手帕抹着眼泪。

       “回头见到李军，看人家的反应吧，如果他因为这个要跟你分手，怎么说呢，只代表你们从一开始，就未必合适。”

       “他不是那样的人！”朱红霞绞着手帕。

       “行，我也不是都正确。”杜雨燕又被了一句，“话说回来，强扭的瓜不甜，人家真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求。”

       她还真怕朱红霞犯傻。

       此刻杜雨燕已经进了车站，同黎潇一起，陪老太太坐在候车室。

       “我去卫生院，才知道老太太今天出院，你们也不说一声。”车大嫂匆匆找了过来，看到杜雨燕，将手里的网兜递过去，“这么急着走啊！”

       “我奶想我爸了呗！”杜雨燕打趣。

       杜老太笑道：“这不快过年了吗，黎潇提早送我回去。”

       “姐，还麻烦您跑一趟！”黎潇站了起来。

       “老太太回去，我们当然要送一送。”车大嫂说着，随口提到，“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红霞在汽车站门口，跟个小伙子在那说话，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吵架了？

       “我去看看。”杜雨燕忙不迭地往外走。

       她是真怕朱红霞犯傻。

       看着杜雨燕转眼走远，车大嫂感慨，“我听雨燕说过，她们俩是在那里头认识的，后头遇上，就没分开过。咱这妹子重情重义！”

       黎潇却有些无语，到底人家感情的事，杜雨燕好像管过头了。

       还没到汽车站门口，杜雨燕就瞧见，朱红霞孤零零在那儿站着。

       “李军人呢？”

       “……走了。”朱红霞还在抽噎。

       杜雨燕也没多问，上去拉住她的手，“等我一会，送我奶上了车，咱们一块回去。”

       “我先走了！”朱红霞试图挣开杜雨燕。

       杜雨燕训了句，“就一会，都等不及？”

       朱红霞一愣，随即哭起来，“他说要好好考虑……”

       “人家也没说错，这事儿当然要考虑，才能做决定，还没到你哭的时候。”

       后头就看，李军能不能想明白。

       “我……”朱红霞刚说了一个字，眼睛忽地盯住了某处。

       “走啊！”杜雨燕没拉动朱红霞，回头催道。

       “姐，那边！”朱红霞手指了指不远处。

       一辆长途车停在她们前方。

       “看到什么了？”杜雨燕问了出来。

       那辆车应该要发了，门已经打开，不少人在往上挤。

       朱红霞一把甩开杜雨燕，朝着那车跑去。

       没一会，朱红霞钻进人群，挤向一个男人，“你去哪儿？”

       那男人猛地回了头，等看清楚是朱红霞，脸色变了变，“管得着？”

       说着话，男人左右张望了一下。

       朱红霞盯住那男人的头，“黄伟光，你是想跑吧？那天的火是你放的？我认出你的皮帽子了！”

       杜家着火的晚上，那个鬼鬼祟祟的坏人就是戴了这顶帽子。

       黄伟光还是老马介绍给朱红霞他爸认识的。

       有一回朱家修房子，黄伟光和老马过来说帮忙，其实就是中午在他们家喝了一顿酒，搞得朱红霞他妈忙前忙后，还要为他们炒菜做饭。

       朱红霞没想到黄伟光会找到她，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刚开始朱红霞没听明白，直到后头在派出所，听到大家伙分析，李军不过去玻璃厂随便问一问，这人就那么大的反应，很可能杜家那把火，他是知道的，甚至曾经参与。

       朱红霞到刚才还半信半疑，可这会儿确定了。

       黄伟光就是放火的人！

       “滚一边去！”黄伟光吼道，开始拼命往人群外挤。